（一百七十三）尘埃落定
“雁门已破，我不想再动手，还剩下的那些人，有多少，你们都可以带走。”
红衣女子压根没拿正眼去看围上的那一群人。毕竟在她看来，即便是站在原地让他们围攻，自己也根本受不到任何的伤害，八莲与九莲之间的鸿沟，远比七莲至八莲还要大。
“安月秋！”
听到为首的那名八莲老者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红衣女子这才将目光缓缓转了过去，而仅仅只是这随意的一瞥，便使得那名老者浑身一激灵，真气更是不受控制的开始向外释放而出。
“你们若还要靠近，我不介意再多杀几个人，敢直接叫我名字的庆国人，你是第一个，但也同样可以是最后一个……”
看着眼前这名几乎凭一己之力摧毁了整个雁门关的罪魁祸首，为首的老者几乎是恨不得冲上前拼上自己这条命也要换对方的一个低头。这是他所镇守了数十年的地方，却于今日在他眼中顷刻间化为废墟，在这过程中他甚至连一点扭转局面的能力都没有。
让一名八莲遮天境的老者感受到深深的无力感，或许，这还是千年来的头一回。
“天，不会放过你。”
若是眼神能杀人，那这名老者的双眸足以烧尽眼前的十万九黎大军，几乎是摩擦着牙关留下了这一句话后，他带着剩下的人向着雁门关城内落去，去寻找那些百不足一的侥幸存货之人。
雁门关唯一尚存的那一道城门正被缓缓打开，而到九黎完全占领雁门关那一刻，从这道城门逃出之人，远不及雁门关原本守军的百中之一。
“天治我罪，我何不敢接？”
九黎供奉安月秋抬头看向那支指向她的“箭矢”，直接一个瞬身迎了上去。
自古以来，从未有过七莲甚至是六莲以上的圣徒独自屠戮一座城池的记载，即便是庆鬼生的那些邪修，搬山境以上者都不曾有过在一地残害超过千余人的记载。因为这一切，都源自于那一个存在众生之上、令所有人都不敢逾越的位面法则。
承天地之能，又怎能违天地？
没人敢这么做，因为每个人都知其下场——天诛地灭。过去的尝试之人甚至连屠戮都还未曾开始就已遭天罚。
安月秋做了，只是这一呼一吸的功夫，雁门关内接近于十万的亡魂，皆由她一手造就。但天罚却来的太慢，慢到那些庆国人都不禁怀疑九黎是否窥得天运。
箭落，天罚。
由天雷汇聚而成的利箭最终还是降临在了安月秋的头上，已万钧之势在空中炸开，原本自方圆百里聚拢的黑云也于一瞬间被强光震散，残存的云彩在空中形成了一圈接一圈的涟漪，这场景完全称得上是那天在水，水入天。
比起这天地奇景，所有人更在意的，还是那迎天罚而上的安月秋。
庆国一行人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眼底所剩的只有那深深的绝望与一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安月秋依然伫立于半空，而且整个人看上去似乎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贺三供奉胜天！贺三供奉胜天！贺三供奉胜天！”
胜天？听着自己脚下五万九黎战士的齐贺，安月秋缓缓摇了摇头，看向了自己握不紧的右手，手掌的中心有一道血痕，不算太深，却扰乱了部分经脉中的真气流动。而且她能明显感受到，这道看上去不重的伤口，恐怕将伴随她余生。
“胜天？不过是一场不彻底的欺天罢了……”
安月秋重新带上了帽子，藏起了右手上的伤口，落到了雁门关残破的城头。
“城中若是还有未能撤出的伤员，直接给庆国送回去。另外，安排人护送万陇青回去面见陛下，不得有差错。”
钟离逖行礼而道：“三供奉放心，既然已入我们九黎境内，此物必然不可能再让四国拿回去，更何况如今四供奉胜天而破雁门，即便四国之人已经知晓万陇青在此也必然不敢前来。”
对于钟离逖，安月秋没有再过多的嘱咐，毕竟就连那位黎皇，在过去对他都表现出无条件的信任。
“此战能攻到何处，何以为止，由你决定。这十万大军，我代替陛下全权交于你……一切，皆为九黎。”
“皆为九黎。”钟离逖两手相并，十指交叉做出了一个极其古老的手势。
这是独属于真的九黎高层才有资格做的动作，也是只有在极为重要的时刻才会立下的军令状。
而事实上，钟离逖丝毫没有辜负安月秋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击，领着前后十万九黎大军，这一股洪流踏破雁门关后便犹入无人之境，胜利的喜悦使得他们根本不知何为疲惫。这一柄利剑直直插入了炎黄大陆，将威胁带到了庆国的咽喉之地。
雁门以内，足足四座城池都被九黎势如破竹般攻下，对于庆国来说，虽还有几座关塞可拒敌南下，但西北的门户，已然开了一半。
过去从未有过如此快的溃败，或许今后也不会再有，庆国一方即便是想要做出紧急部署，却始终赶不上自西北传回的破城的消息。
最终还是在天门侯洛彦旿亲临前线的情况下，另外调动了近乎二十万军队，才将钟离逖的十万大军彻底逼停在了广阳城之前。另一边的东北之地，九黎向渔阳城派出的军队在几轮试探无果后便撤了回去。因为事出突然，这只本作为诱军的军队并无太强的战斗力，在渔阳城守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在战局彻底稳定后，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三供奉安月秋的奇招，成也于此，碍也于此。庆国没有预料到，九黎同样也没有准备。东西合军并吞上谷一事，最终还是被各挡在了半途。但只此一战，最北方的重镇上谷城还是近乎成了一座孤城，虽说以城内的兵力还能坚守不少时日，但庆国若是想要派兵增援，却需要穿过被九黎扼住东西永定河。
从某种意义上说，除非庆国同九黎一样有奇招而出，否则上谷城被攻破便只是时间问题。
……
“九黎一直向北而去，没有任何回转的意思，应该是确定撤军了。”
听着归来的巡判的汇报，梁洵并没有感到有多意外，也并未因此而松一口气，而是最后看了一眼北境，转身落到了城主府之中：“在庆国咬下了这么大一块肉，若是还咬着孛临城不放，那才是不正常……”
但不等他进屋，空中冷香魂与顾情痕二人紧跟其后落了下来。见梁洵后二人率先行了一礼，由冷香魂开口道：“梁城主，如今九黎撤军，孛临城已暂无威胁，我与师弟二人决定前往庆国探明如今局势再回九霄宫。日后孛临若是还有我们九霄宫帮得上忙之处，请梁城主务必来信。”
梁洵同样以礼相迎，脸上略显无奈道：“二位本就是远道而来，况且还为孛临守城退敌，身为主人本该设宴而送，但如今二位要事在身，北境局势也瞬息万变，无法盛情相待，梁某心中着实惭愧。”
“梁城主客气了，九黎不退，我等必然不可能停下脚步，更何况此战我们也并没有出什么力……后会有期。”
冷香魂和顾情痕同梁洵再度行礼，随之转身向着东方赶去。
看着这两道离去的身影，梁洵的并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的情绪。他再度转身，向着城主府走去。
比起孛临，天下或还离他太远。
……
过了北山，便进人了九黎真正控制的区域，而在这一路上，九黎的各个村落也逐渐变得多了起来，而再往里，便有了少量的城池出现，但从规模而言，却远远比不上四国的一些中型城池。
毕竟比起四国，九黎对于制造能力还远远属于落后的程度。即便是近数十年一直自四国窃取一些重要的图纸，也依然没法做到改变整一族。并且从某种意义上说，九黎永远只会是侵略的那一方，过去数百年如此，日后亦是如此。
因而城池对于他们来说，更多的也没有了防守的必要。
经过第三座城池后，安月秋的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不知为何，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偏离了原本的方位——逐渐便向了西方。对于一名同生境的圣徒来说，迷失方向一事，根本是从未有过的。
她在空中停了下来，犹豫片刻后轻轻吐出了一口气，随之竟直接改变了方向朝着正西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