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下午春花找到我，说：“镇上停止办理自建房土地使用审批，原有的房子不能住人了只允许在原址重建，占地面积只能与原来的房子相同或小于原来的面积。”

    我说：“我家老房子占地面积是九十多平方米，图纸里的房子占地八十平方米，盖楼没有问题。”

　　我和春花正在说话，宝田带着一个中年妇女来了。宝田介绍说：“这位就是我们工程队的孙技术员，她同意来给咱们当指导。”

　　我和春花站起来和她握握手。我问：“宝田已经把条件对你说清楚了吧？”

　　她点点头，然后自我介绍说：“我叫孙素梅，以前在矿土木工程队当过技术员，现在是助理工程师。前几年因为身体不好，经常请病假，就让我下了岗。现在病已经治好了，身体没什么问题。我想问一下，你们这活儿能长期干下去吗？”

　　春花说：“那要看我们这两个样板房建起来以后反响怎么样，如果还有人愿意找我们盖房子，就能干下去。”

　　我把图纸拿出来给她看，她看了以后说：“你们这房子非常讲究，设计得这么好，还有内部装修设计图，决不是出自一般人之手。”

　　“是长春一家建筑设计院的设计师给设计的。”我自豪地说。“施工难不难？”

　　“施工不难,不过，毕竟是盖楼，你们要准备水泥搅拌机、脚手架、跳板之类的东西。”孙素梅说。

　　我问春花：“这些东西在哪里能买到？”

　　“如果不经常用，用不着买新的。”孙素梅说。“矿上的土木工程队有很多，你们可以租一些来用。” 

　　“这事我去办。”春花说。

　　“什么时候动工？”宝田问。

　　“当然是越快越好，不过我家的旧房子还没拆。”我说。

　　“你真是死心眼儿。”春花说。“人家说让你在原址重建，你就要拆旧房子，然后再盖新房子？你不会在旧房子旁边先盖新房子，新房子盖好之后再拆旧的，现在把房子拆了，你们一家人住哪儿？”

　　“这样行吗？”我问。

　　“你就按我说的做，不会有问题。”春花说。

　　晚上爸和弟弟在旧房的旁边选了一块地方，我和弟弟把新房房址上的杂草和石块清理干净。

　　第二天早晨，宝田带着孙素梅和他招来了的几个下岗工友来到我家。孙素梅根据图纸，画出几条线，让宝田带领工人挖地槽，新房就这样开工了。

    我先去采石厂买来石头，然后给春花打电话，让她雇车把水泥和砖送来。我把每一笔花销都记了账，作为向弟弟报账和成本核算的依据。

    建一座邱月嫂子设计的小楼并不是像我想象的那样简单，只要有砖、瓦、沙、石、水泥和木料就行了。房子刚砌完地基，孙素梅就让我去买下线管、电线、水管、塑钢窗。房子的墙体砌完，铺设屋顶之前，孙素梅并没有让我去买木料和水泥瓦，而是让我买钢支架、保温板和釉面树脂瓦，同时还让我去买发泡塑料板和铁丝网之类的材料。我头一次听说盖房子要用到这类东西，在市里走了好几家建材商店才买到。屋顶钢支架没有卖现成的，需要定制，为了不影响进度，我也没有定制，让铁柱和长锁给焊了一个。

    屋顶施工本来是瓦工的活儿，可钢支架需要电焊工来施工，我把铁柱和长锁找来安装屋顶支架，铺保温层，然后由瓦工铺瓦。我先走一步，春花盖房子时遇到同样的问题就容易解决了。长锁说：“现在盖房子也需要电焊工了。”

    铺设完屋顶，孙素梅又指挥工人把买来的发泡塑料板和铁丝网固定到外墙上，用水泥罩面后，请来专业施工人员喷上一层外墙真石漆。这时我才明白原来发泡塑料板是保暖用的。喷外墙真石漆，如同贴了大理石墙砖一样，既美观又省钱。

    我家的小楼动工时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封顶之后，这座白墙红瓦、西洋风格的小楼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后来观看的人越来越多，特别是一个做山货生意的邻居，每天都来看一会儿。

    紧接着又开始内部装修。装修仍然使用了很多我以前不知道的材料，取暖采用地热式，地热和暖床的原理差不多，我想让长锁带人施工，长锁觉得没有把握，我只好请来专门铺设地热的工匠，长锁参与了整个铺设过程。过后他高兴地告诉我，又学会了一门手艺。

    因为建筑和装修是一次完成的，减少了用工和材料消耗，只用了一个月小楼就全部竣工。

    新房楼上楼下的使用面积加起来一百六十平方米，一楼有厨房、卫生间、客厅和两个卧室，二楼有个小客厅和三个卧室，也有卫生间。弟弟一家住二楼，我和父母住一楼。我和弟弟按照装修效果图买了新家具。安置完家具，小楼里里外外简直和效果图一样。

    看着新盖起来的小楼，我心想，如果不是请邱月的嫂子给设计，老百姓自己建房，只能用砖瓦水泥建一所东北常见的房屋，根本不会想到建一所这么气派的小楼。这样的小楼不仅会改变东北农村和小城镇传统民居的格局和样式，如果风行起来，也会给建筑商和建材经销商带来了巨大的商机，以后自己在这方面应该多琢磨琢磨，下点功夫。

    我和弟弟算了一下账，如果砖和水泥按成本价计算，盖这座小楼连同内部装修一共花了十万块钱左右。

    搬进新楼那天，做山货生意的邻居过来帮忙。他前后左右，里里外外把小楼看了一遍之后，对爸说：“你家的小楼太好了，我也想建一个这样的小楼。”

    我暗暗高兴，心想，这个小楼还真的起到了宣传的作用，于是说道：“盖这种别墅式的小楼不容易，我是请省建筑设计院的人给设计的，请专业人员施工，你如果自己建，建不了这样的房子。”

    “要不我出十二万买下你家的小楼，你们再重建一个。”邻居说。

    我笑着说：“我们盖这座楼用的砖和水泥都是成本价买的，现在已经花了差不多十五万了。”

    “看在多年老邻居的分上，就把这座小楼十五万卖给我吧？”邻居说。

    “我父母也非常喜欢这个小楼，无论如何不能卖给你。”我说。“远亲不如近邻，我看这样吧，砖和水泥人家肯定不会再以成本价卖给你，你出十八万，我请给我家设计小楼的人和给我家施工的人再给你家盖一座小楼，我保证一定设计得比我家的还好，建筑质量决不会比我家的差。”

    邻居高兴地说：“十八万就十八万，大兄弟，盖房子的事就拜托你了！”

    搬进新房的最初几天，爸妈看着新房和新家具，几乎都不敢伸手去摸，他们不敢相信这就是他们的家，每天都要楼上楼下看上几遍。

    给我家盖完房子，宝田又带着临时招来的工人去给春花家建她家的小楼。春花让明俊负责买材料和监督施工，工厂的事仍然由她主持，这样就给我减轻了不少负担。

　　建样板房的初衷只是想拉动砖和水泥的销售，没想到竟然有人愿意把建筑工程也承包给我们，这真是个意外收获。我打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春花，问她：“我家邻居愿意出十八万让咱们给他建一座我家那样的小楼，我估算了一下，咱们大约能赚5万块钱，你看咱们接不接这个工程？”

　　春花高兴地说：“只要能赚钱，你就答应他吧。咱们的样板房没有白建，终于见效果了。”

　　搬完家我和弟弟把旧房拆了，用旧砖铺了一条甬路，从门口一直延伸到门前的大路，又用旧砖重新砌了院墙。开春时，我在旧房的院子里种了一些花，又特意在院墙外种了一大片扫帚梅。新房落成之后，我把这些花移栽过来，为了让移栽的花能够成活，我不仅施了肥料，还天天浇水。经过我的经心侍弄，这些花都继续正常开花。老房院子里的果树因为树龄太久，无法移栽，只好留在新房的院外。我重新在院子里栽了几棵果树，又到山上挖了几棵枫树苗栽到新房附近，以后从春天到秋天这座小楼周围都会有鲜花开放。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了春华，希望她能喜欢这个新家。

　　爸妈和弟弟决定建小楼以后，我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春华。小楼里里外外都收拾妥当后，晚上在替宝田在蜂窝煤厂守卫时，我先给邱月打了电话，告诉她我们已经搬进了新居，并炫耀说：“现在我已经住进了新盖的小楼，面积比你家的房子还大，装潢也比你家豪华，我父母和弟弟一家高兴极了。”

　　“祝贺你！”邱月说。

　　“吃水不忘挖井人，我得感谢你！等你女儿高考结束以后，你带她来住上几天，你再来就不用住招待所了。”

　　“我一定去！”

　　“还有一件事，我家的小楼建好以后，有个邻居也要建，把工程包给了我们，让你嫂子再给设计一个可以吗？这次她一定要收设计费，如果以后还有人让我们建这种别墅式的小楼，我们都请你嫂子给设计。你问她设计一座小楼收费多少。”

　　“好，我和她说一声。”邱月说。“让她业余时间创收，我估计她一定一百个乐意。” 

　　给邱月打过电话之后，我又拿起笔来给春华写信，让她有时间来看看我家新盖的小楼。自从春华走了以后，给她写信几乎是我每天必修的功课。春华说过，信越长越好，有时一封信写两三天才写完。当然春花也是每封信必回，回信里满满的都是对我的思念和爱。

　　给春华写完信，我想给春花打个电话，打听一下她家的房子建得怎么样了。这些天我一直忙着自己家的事，也没有到她家去看看，可是一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这个时候春花可能回家了。她在家里，给她打电话她丈夫可能会多心，只好明天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