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051 第三循环之原来如此

赵桑军骤然惊醒，周身被冷汗浸透，后背似有尖刀猛刺，剧痛撕扯着他的神经。他伸手摸向自己的后背，却感觉什么都没有。看来，这是自己的幻痛……

他环视病房，熟悉的布局此刻却陌生得令他心慌。墙上的电子钟都显示着午夜12:34更是让他倍感疑惑。他咬紧牙关，试图理清这混乱的一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桑军声音颤抖，带着一丝惊恐。他试图在记忆的混沌中抓住些什么，可迎接他的只有无尽的空白。

此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护士小刘手捧药盒走了进来。她身着整洁的护士服，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那双略显疲惫的眼睛。她说道：“赵桑军，你醒了？”

赵桑军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是啊……摩天医院来的患者呢？他们怎么样了？”

护士小刘轻叹一声，眼神中满是怜悯：“醒醒吧，哪里有什么摩天医院的患者……”

赵桑军脑中轰然一响，像是被雷击中。他死死抓住床单，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半晌，他喃喃地说道：“没有摩天医院的患者……那我们一起经历的那些恐怖、那些规则……难道都是假的？”

护士小刘走到床边，轻声解释：“你在经历一种实验性新疗法。你在梦里的每一丝恐惧、每一次挣扎，都是实验和治疗的一部分。”

赵桑军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那些在虚拟世界里经历的恐惧、绝望，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颤抖着问道：“我……我想起来了……刚才我在做噩梦……刚醒来，脑子有点乱……”

护士小刘用测温枪测了一下赵桑军的体温，点了点头，说道：“你体温看起来没什么问题，那我就放心了。”说罢，她就转身离开。

赵桑军独自一人躺在病床上，心中满是震惊与恐惧。他盯着天花板，试图消化这惊人的真相。

这时，他突然注意到护士小刘遗落在床头柜上的病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伸手拿起病历，上面赫然写着“疑似精神分裂或分离性身份障碍”。

赵桑军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这么说，我的身份不光是志愿者……我其实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他瞬间就回想起在虚拟世界中，杜宾犬医生的种种行为，那是否就是他自己的另一种人格？杜宾犬医生被人刺了，他也会感觉到疼，那么，他们俩……

就在这时，护士小刘匆匆返回病房。听到护士小刘走了回来的脚步声，赵桑军装作若无其事，但内心已经翻江倒海。

护士小刘见到赵桑军好像没有改变姿态，心想：他应该没看到病例，于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从床头柜上取走了病例，离开了病房。

赵桑军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那混乱的三重梦境在他心中久久不能释怀。他觉得自己的精神要崩溃了。或者说，他的精神其实很久前已经就崩溃过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了病房内的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凉水洗了洗自己的脸。他猛然抬头，却发现镜中的脸庞，居然是面颊湿漉漉的杜宾犬医生！

杜宾犬医生笑着对他说道：“其实，发现问题的真相从来都是一件好事。这在医学领域叫做诊断。”

赵桑军惊恐地眨了一下眼睛，可镜中的画面，却又倒映出了加菲猫护士的脸庞。她平静地说道：“只不过，患者需要接受这个事实，需要一定的时间。”

赵桑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可睁眼一看，镜子中倒映出的是玄凤鹦鹉副主任的脸庞。这家伙用鹦鹉学舌的腔调说道：“你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你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帮助身边的人摆脱困境。可是你渐渐地发现，其实被困得最深的，其实是你自己。”

赵桑军闭上眼睛，用力地晃了晃脑袋，可睁眼一看，镜中倒映出的是蝴蝶犬医生的面庞。他冷冷地说道：“为了医院的收益最大化，不得不采用治疗周期最长，让患者支付的资金成本最高，而且效果并不好的治疗方案。这跟你读书时学到的理念相差甚远。”

赵桑军闭上眼睛，疯狂地拍打自己的额头，想要把这古怪的东西驱赶走，可睁眼一看，镜子中倒映出的是布偶猫护士的面庞。她一脸严肃地说道：“有时候你也不知道自己是人，还是动物。”

赵桑军赶紧再次接水，洗了洗脸，可睁眼一看，镜子中倒映出的是垂耳兔主任的面庞。她微笑着说道：“其实，半人半兽的状态，你也慢慢接受了。”

赵桑军摇了摇头，低着头，痛苦地说道：“不……我没接受……”当他再次抬起头时，他看见镜中倒映出的是金毛犬医生的面庞。他说道：“你是想拒绝，却拒绝不了，因为拒绝就意味着不合群，你的同事都会疏远你，医院会因为你不配合而排挤你……”

赵桑军低下头，痛苦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也不想这样……”当他再次抬起头时，他看见镜中倒映出的是无毛猫护士。她说道：“你忍受不了这种割裂感，于是开始用刀片自残排解心理压力。夜深人静的时候，你用刀片把自己的大腿皮肤割得伤痕累累……”

赵桑军此时感觉自己大腿上的皮肤似乎要再次出血了……当他再次抬起头时，他看见镜中倒映出的是勤杂工八哥。他说道：“你控制不了自己，可是自残又得继续，所以你在自残的时候人格分裂了。你幻想出很多不存在的同事来代替你承受这种痛苦……”

赵桑军此时已经泪流满面了。他喃喃地说道：“别再说了……”可是，当他擦干眼泪再次抬起头时，他看见镜中倒映出的是拉布拉多医生。他说道：“当你越是自残，这种分裂出来的人格就越来越多，直到多得得用一趟中巴才能装得下。”

赵桑军此时已经泣不成声了。当他弯着腰缓了半天，终于缓过劲来抬起头时，他看见镜中倒映出的是橘猫护士。这个大胖男护士说道：“然后中巴会载着你们去一个如同海螺一样的山上进行封闭式治疗。在你看来，山上的医院，就如同一坨屎上的苍蝇。”

赵桑军听罢，更加觉得痛苦。他捶胸顿足，久久不能释怀。当他再次抬起头时，他看见镜中倒映出的是熊猫兔主任。她竖着兔耳朵说道：“虽然你的人格多达十几个，可是，无一例外都没有勇气真正地逃离出去，无论是集体行动还是单打独斗，都没有人能离开这个圈子。”

赵桑军听罢，愤怒地举起手，砸向了镜面！可拳头砸裂的镜面中，倒映出了仓管员画眉。他说：“深夜中，你会打开蓝色小夜灯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在蓝色小夜灯的照射下，挂在墙上制服的红十字就成了紫色。你总感觉会有个紫十字的势力出来拯救你。”

赵桑军此时已经欲哭无泪了。他低头沉默不语。当他再次抬起头时，他看到的是龟裂开的镜面中倒映出了哈士奇副院长。他说道：“可是，一旦关掉小夜灯，世界又恢复一片黑暗。微弱月光下，红十字也只剩下黑色。所以在你看来，无论是红十字还是紫十字，最后都得黑化成黑十字……”

赵桑军此时听到门外有人在敲门。护士小刘大声问道：“怎么了？”当他扭过头的时候，却看到镜面中倒映的是王多元医生。他说道：“于是，你分裂出最后一个人格，试图跟医院撇清干系，不再作为医院中的全职工作人员，只是一个配合科学实验的志愿者赵桑军而已。以至于你忘记了自己其实是精神科医生王多元！”

在一阵急促的钥匙开门声过后，护士小刘急切地冲了进来。她发现床上没人，于是赶紧跑到卫生间，只看见王多元医生愣在原地，面前的镜子龟裂开了……

护士小刘问道：“赵桑军，怎么了？”

王多元扭过头，对她说：“我已经想起来了。你们只有在称呼我为赵桑军的时候，我的情绪才比较稳定，不会乱砸东西。可实际上，我是王多元，精神科医生王多元……赵桑军还有那些人身动物脑袋的医院工作人员，都是我分裂的人格……全都是我臆想出来的……”

护士小刘看到王多元医生的手在流血，说道：“你的手在流血……我帮你包扎一下……”

王多元深感歉意地说道：“刚才情绪激动了一下。把镜子砸坏了。抱歉……”

望着护士小刘耐心地为他处理伤口，王多元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也不知道自己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医者不能自医。更何况自己作为精神科医生，坏事办的太多了。要想绕出来，哪有那么容易……

护士小刘办完了手中的活儿，说道：“好好休息吧……，需要我陪着你吗？”

王多元说道：“不用了，我现在情绪已经平稳了。你去休息吧。我们精神科里面，属你最辛苦了。”

护士小刘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VIP病房……

王多元虽然躺在了病床上，可是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精神病患者是不允许使用手机的。但是，王多元带了一个老式调频收音机进来。所以，他就想打开收音机听听音乐……

伴随着这一阵调频收音机转动调频的“刺啦”声，王多元终于听到了一个稳定的声音。他从里面听到一段非常有节奏感的说唱……

吆，吆，切克闹。听我给你唠一唠。

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栓。

十家倒有九家锁，还有一家门没关。

为啥这家门没关？房前屋后有异端。

七星法台要点兵，点兵出征伐异端。

点完前营点后营，点完左营点右营。

令旗不动兵不动，令旗一动兵连营。

神兵台前齐列阵，齐装满员十层兵。

头层兵是藤牌兵，站前沿迎风列队。

二层兵乃弓箭手，挽长弓箭射雕翎。

三层兵持三股叉，刺苍穹叉搅乾坤。

四层兵握四棱锏，四面耀眼放光明。

五层兵拿五虎棍，神力乱棍打上将。

六层兵有六节鞭，无影神鞭挞英雄。

七层兵练七星锤，锤毙敌酋不见血。

八层兵耍八卦枪，枪挑八方展红缨。

九层兵用绊马索，让敌将下马认命。

十层兵在挖战壕，叫异端寸步难行。

……

天亮了。

方校长急匆匆地赶到病房，望着躺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王多元，他紧张得直搓手。

孔老师在吃早饭的时候，听大家说方校长来探望食物中毒的学生，赶紧草草扒拉了两口就跑回了病房。

见到孔老师来了，方校长一脸严肃地问道：“这次在学生宿舍里面煮火锅误食毒蘑菇的学生，一共有几个人？怎么到现在还有昏迷的？”

孔老师低着头说道：“八人间里面的八个学生都中毒了。其中，王多元的情况比较严重。应该是他毒蘑菇吃得比较多吧。”

方校长又问道：“另外七个学生呢？”

孔老师说道：“陈少华已经痊愈回宿舍了。赵桑军等六个症状较轻的舍友在隔壁。这个王多元情况比较严重，所以换到这个单间重点看护了。”

方校长叹了一口气，又问道：“刚才他嘴里絮絮叨叨说了什么螺岭分院……这是怎么回事？是他中毒后臆想出来的吗？”

孔老师解释道：“是的，吃了我们学校后山采来的毒蘑菇后，会产生幻觉，而且止不住地呓语。最开始发生这种症状的，反而是吃得比较少的陈少华。他絮絮叨叨在病房里面说了一通摩天医院的事情。环境里面他还当院长了……”

方校长噗呲一下笑出声来，说道：“医院管理专业的学生就是有意思，吃毒蘑菇中毒都幻想自己当院长……”

孔老师接着说道：“更有意思的是，睡在陈少华隔壁铺位的赵桑军，听完了他的梦呓，还结合自己的幻觉也梦呓出来一个什么赊刀门的故事，我断断续续没听完整……”

方校长吐槽道：“临床医学专业的学生怎么整天都在看小说，中毒梦呓还在臆想赊刀门……”

孔老师接着说道：“这个精神病学专业的王多元，听完了赵桑军的梦呓以后，也加入了他的幻觉，所有就有您听到螺岭分院的那些梦呓……”

方校长看了看表，而后说道：“王多元有新的康复情况了，随时电话通知我。我得走了。带队来学校了解情况的高校局和卫生局领导们，这会儿该到了。”

孔老师送走了方校长，望着病床上喃喃呓语的王多元，叹了一口气。

方校长离开了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匆匆忙忙地回到了马路对面的校园，他心中在思考如何解释这件事情比较稳妥。这次学生擅自在宿舍违规使用大功率电器煮火锅，误食从学校后山采来的毒蘑菇导致集体中毒，学校肯定是有管理责任的……

“吱——”

中巴一个急刹车，随后就传来了中巴司机的怒吼：“你找死啊！”

一个少年在中巴的急刹车和司机的吼叫声中被惊醒。车窗外，一个如梦方醒的中年人，终于从担忧中回到了现实。他意识到自己在想心事对付眼前困境的时候，已经闯红灯了……

中巴上的少年睡眼惺忪，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气。他看到不远处是一个如同海螺的小山丘。看来，马上就要到地方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