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的光像烧熔的钢水,兜头浇下来,刺得人睁不开眼。林夏站在光柱中心,巨大的噪音浪潮裹挟着台下黑压压的、模糊不清的观众轮廓,像海啸般拍打过来,震得她脚下的地板都在嗡鸣。喉咙深处那道撕裂的伤口被这声浪一激,瞬间爆开!剧痛带着浓重的血腥气直冲脑门,眼前炸开一片白茫茫的雪花点,耳膜里只剩下自己破风箱般粗重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擂鼓声。
她死死攥着冰凉的麦克风支架,指甲抠进金属的缝隙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死白。汗珠混着舞台妆的油彩,顺着额角滚落,蛰得眼睛生疼。视野边缘,施缪情那把贝斯的残骸在强光下像个狰狞的伤口——断裂的琴颈以一个怪异的角度垂着,暴露的木茬在光线下闪着惨白的光。施缪情就站在那片狼藉旁,手指神经质地抠着断裂的边缘,脸上没有表情,只有一种濒临崩溃的空洞。
陆晚柠的吉他第一个撕裂了混沌!不再是开场前隔间里模拟的尖啸,而是带着实体琴弦崩断般的、刺破耳膜的金属噪音!riff快得只剩下残影,如同失控的链锯,疯狂地切割着巨大的声场!每一个音符都裹挟着冰冷的、不顾一切的毁灭意志!
这声尖啸像抽在周小满背上的鞭子!她猛地一颤,缠着厚厚绷带的右手腕肉眼可见地抽搐了一下,但她咬着下唇,渗出血丝,左手鼓棒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劲,朝着面前的军鼓狠狠砸下!
“嗵——!!!”
一声沉重得如同巨石落水的闷响!不是精准的鼓点,是垂死挣扎的心跳!巨大的力量反震回来,周小满闷哼一声,身体被带得向后一晃,左手虎口瞬间被震裂,鲜血顺着鼓棒滴落,在银亮的鼓面上溅开几朵细小的、刺目的血花!她没停,甚至没看伤口,鼓棒再次扬起,带着更加不顾一切的力道!
林夏被那声沉重的鼓点和陆晚柠的尖啸狠狠撞了一下!喉咙的剧痛和血腥味成了唯一的真实!她猛地张开嘴,不是歌唱,是灵魂被挤压到极限后发出的、无声的嘶吼!声带早已报废,只有气流摩擦着破损伤口的、嘶哑的、如同砂纸打磨生锈铁管的噪音,被麦克风极限放大,扭曲成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语!
“滋——嗬——!!”
这不成调的噪音,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硬生生撞进了陆晚柠和周小满制造的毁灭音墙!成了这场葬礼的第一声哀鸣!
就在这时,施缪情动了。她一直空洞的眼神,在听到林夏那不成调的嘶吼和看到周小满滴落的血时,猛地爆开一团疯狂的火焰!她不再看那断裂的琴颈,而是猛地弯下腰,双手死死抓住贝斯残骸的琴身!像抓住最后一根烧红的铁棍!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用尽全身力气,将整个琴身连同那断裂的、带着锋利木茬的琴颈,狠狠朝着固定在琴身上的拾音器砸了下去!
“哐啷——!!!滋嗡————!!!”
一声无法形容的、混合了金属撞击、木材碎裂、琴弦崩断和电子噪音过载的巨大爆响!如同垂死巨兽被彻底开膛破肚时发出的终极哀嚎!拾音器被砸得凹陷变形,断弦疯狂抽打,断裂的琴颈木茬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彻底崩碎飞溅!整个贝斯残骸发出最后一声扭曲到极致的、结构彻底崩溃的呻吟!
巨大的、失控的噪音电流瞬间通过线路,冲进陈默的设备!监听耳机里爆开一片刺耳的啸叫!台下靠前的观众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音爆惊得下意识捂住了耳朵!
后台监控屏幕前,导播的汗瞬间就下来了!他对着耳麦狂吼:“切三号机!快!贝斯手特写!妈的什么动静?!” 三号摄像机位立刻推进,施缪情那张混杂着疯狂泪水和毁灭快感的脸,和她手里那把彻底扭曲变形、琴颈完全碎裂、只剩一个破烂琴身的残骸,被清晰地投放到舞台两侧巨大的LED屏上!
林夏被这近在咫尺的毁灭性音爆震得眼前发黑,耳膜嗡嗡作响!喉咙里那股腥甜再也压不住!
“咳——噗!”
一小口暗红的血沫,混着唾沫星子,猛地喷溅在冰冷的麦克风防喷罩上!黏稠的暗红色在黑色的网罩上迅速洇开,像一朵骤然绽放的、邪恶的花!
“操!主唱!”导播在后台监控室差点跳起来,声音都劈了,“七号机!推上去!快!主唱特写!她吐血了?!” 七号摄像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镜头猛地推到林夏惨白的、布满汗水和油彩的脸上!嘴角那抹刺目的暗红,和防喷罩上那朵正在扩散的血花,被高清镜头捕捉,无情地放大在巨幕上!
台下瞬间一片哗然!惊呼声、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就在这片混乱和惊愕达到顶点的瞬间,陈默的手指在他那如同堡垒般的设备台上,如同最冷静的刽子手,精准地按下了最后一个预设键!
狂暴的、如同山崩海啸般的合成器音浪混合着电流地狱的尖鸣,如同积蓄已久的天罚,轰然降临!瞬间压过了施缪情制造的毁灭噪音,压过了台下的惊呼!巨大的声压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耳膜和心脏上!
陆晚柠的吉他尖啸如同挣脱束缚的复仇凶灵,在这末日音浪中疯狂切割!周小满左手鼓棒带起一片血色的残影,鼓点如同垂死世界最后的丧钟,沉重得令人窒息!沈知意精准冷酷的旋律线如同冰冷的绞索,死死勒紧了这混乱风暴的咽喉!
而林夏,在合成器音浪和巨大声压的冲击下,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她死死抓住麦克风支架才没倒下,眼前是旋转的灯光和台下模糊的、惊愕的面孔。喉咙的剧痛和血腥味成了燃烧的引信!她对着那沾着自己鲜血的麦克风,用尽胸腔里最后一丝空气,发出了一声不成调、却凝聚了所有痛苦、愤怒和不甘的、如同困兽濒死的终极咆哮!那声音被巨大的音浪包裹、扭曲、放大,变成了一种撼动灵魂的噪音核爆!
“啊——!!!”
日本,东京,早稻田大学,学生公寓。
巨大的落地窗外,东京塔的灯光在夜色里规律地闪烁着冰冷的橙光。公寓里没开灯,只有笔记本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着苏棠苍白而紧绷的脸。屏幕上,是一个付费的国际流媒体直播窗口,标题清晰地写着——【沪指万国峰会音乐单元LIVE:星尘乐队《星尘绝响》】。
直播画面有些卡顿,声音也带着网络传输特有的延迟和失真。但这并不妨碍苏棠看清台上那片如同炼狱般的景象。
她看到施缪情那张混杂着疯狂泪水和毁灭快感的脸,在舞台巨幕上被放大。看到她双手高举着那把……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贝斯的残骸——琴颈彻底断裂、扭曲变形,只剩一个破烂的琴身。看到施缪情如同献祭般,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残骸狠狠砸向拾音器!
“哐啷——!!!滋嗡————!!!”
即使隔着网络和音箱,那声混合了金属撞击、木材碎裂和电子过载的恐怖爆响,依旧带着令人心悸的穿透力,狠狠撞进苏棠的耳膜!
她的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停止了跳动!
下一秒,画面切换。是林夏的脸!惨白,汗水和油彩模糊了妆容,嘴角……一抹刺目的暗红!特写镜头甚至捕捉到了她面前麦克风防喷罩上,那朵正在洇开的、黏稠的暗红色血花!
“咳——噗!”
林夏身体猛地前倾,又一小口血沫喷溅在防喷罩上!
苏棠的呼吸瞬间停滞!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留下冰凉的麻木和窒息般的眩晕!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膝盖撞在书桌边缘,发出沉闷的响声,却感觉不到痛!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林夏嘴角那抹刺目的红!那红,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视网膜上!
紧接着,狂暴到足以撕裂耳膜的合成器音浪混合着电流尖啸,如同积蓄已久的天罚,轰然灌满了整个公寓!巨大的声压隔着音箱都震得书桌上的水杯嗡嗡作响!在那片毁灭性的音浪中,林夏沾血的嘴角猛地张开,发出一声无声的、却凝聚了所有痛苦的终极咆哮!那口型,那布满血丝的、绝望而疯狂的眼神,透过屏幕,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苏棠的心脏!
“啊——!!!”
苏棠仿佛听见了那无声的嘶吼!喉咙里瞬间涌上一股浓重的、带着铁锈味的腥甜!她踉跄一步,手指死死抠住冰冷的书桌边缘,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爆出青筋!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屏幕上,画面在剧烈的噪音风暴中疯狂切换——陆晚柠如同复仇凶灵般的吉他尖啸,周小满左手带血的鼓棒砸出沉重的丧钟,沈知意冰冷精准的旋律线……最后,画面猛地定格!
定格在施缪情那张疯狂流泪的脸上!她高高举起那把贝斯的残骸,断裂的琴颈如同染血的断矛!背景是林夏扶着麦克风支架、嘴角染血的侧影!整个画面充斥着一种惨烈到极致、疯狂到极致的毁灭美感!
然后,屏幕猛地一黑!
【信号中断】
一行冰冷的白色小字浮现在漆黑的屏幕上。
公寓里瞬间死寂。只剩下音箱里残留的、细微的电流噪音,和她自己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苏棠死死盯着那片漆黑。身体还维持着刚才僵直的姿态,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那股血腥味越来越浓。视野边缘,书桌一角,那份被撕碎的《短期归国特别许可申请书》的纸屑,像苍白的雪片,散落在冰冷的桌面上。
【协影株式会社】那个小小的logo碎片,被撕得最碎,混在一堆纸屑里。
苏棠的视线缓缓移向巨大的落地窗。窗外,东京塔的灯光依旧冰冷地、规律地闪烁着。这座庞大、有序、冰冷的城市,像一个巨大的、无声的囚笼。
她猛地转身!动作快得带倒了椅子!椅子砸在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无处发泄的困兽,几步冲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双手“砰”地一声,狠狠拍在冰凉的玻璃上!掌心被震得发麻!
窗外,是东京璀璨而遥远的灯火,是冰冷而陌生的钢筋森林。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痛苦到极致、带着血腥气的嘶吼,终于从她紧咬的牙关里,冲破了喉咙!声音不大,却像濒死的哀鸣,在空旷死寂的公寓里,撞上冰冷的玻璃,又被无情地弹了回来,消散在无声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