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的战鼓撕裂了汉水河谷的黎明。商国王师如黑云压境,青铜甲胄泛着死亡冷光,矛戟丛林直指房县彭国夯土筑就之城垣。城头彭人的火鸟旗在硝烟中猎猎翻卷,守军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盯着平地上蠕动的庞大军阵——在那,数十架蒙着生牛皮的轒輼车正被商王奴隶们推向城墙,在形如巨龟的攻城器械下,伴随着致命的冲车、攻城锤……战端在一声裂帛般的号角中爆发,商军阵中骤然飞出密如蝗群的利矢,裹着油布的箭镞点燃了城楼木檐,火焰舔舐着红墙。守军顶着灼热烟气将滚石推落,惨叫声中,第一架云梯轰然折断……更多的云梯已如毒蟒缠上城墙,商军甲士口衔短刃攀援而上,青铜胄下是野兽般的狰狞面孔;彭国武士以长戈捅刺,将攀至垛口的敌人贯穿挑落,血雨泼溅在斑驳土墙上……”
白熊继续绘声绘色地讲故事,越讲越刺激:
“真正的杀机来自城门,三架巨木制成的冲车猛烈撞击包铜城门,每一声闷响都震得彭都城楼簌簌落土。彭人城门守将嘶吼着命人倾倒沸鼎,滚烫热辣的油脂泼洒而下,车顶牛皮顿时腾起青烟,车下却传出更疯狂的号子……在日上三竿的时刻,商兵的裹铜锤头终于撞碎了彭城的半扇城门,商军的甲士如潮涌入,青铜钺刃劈开人墙……关键时刻,彭王亲率宗族子弟挺矛死战,守方士气高涨,城门甬道霎时化作血肉磨盘,断肢与残甲在方寸之地堆积,濒死者之哀嚎被兵器撞击声吞没……”
巴人维齐感叹:“真是一场惨烈的攻防战呀!”
白熊继续说道:
“当夕阳将汉水染成赤色时,彭都城墙已经千疮百孔。塌陷的敌台处,折断的云梯与焦黑的轒輼车冲车残骸堆积如山;城墙根下,被冲车撞开的裂口裸露着参差的夯土断面,像一道道永不愈合的伤口。彭城的护城河早被双方尸体填平,秃鹫在盘旋的暮色中徐徐落下,贪婪啄食浸泡在血泊中的人眼珠……全民皆兵的彭人暂时守住了彭都,商王在日薄西山时分鸣金收兵。”
“当夜,无数亡魂游荡于荒野,疲惫的彭王伫立在残破的箭楼上,其甲胄的玉璜缀饰尽碎,其手中的铜钺崩满缺口。他望向西北竹山的方向,期待着庸国救兵之到来;夜风卷来尸臭与焦糊味,城楼下商兵军营之灯火如星海,当新一轮进攻的商人战鼓于黑暗中隐隐擂响之时,庸王终于带着关垭守军部队出现了。”
说道这里,口渴的白熊停下来喝茶,而越听越着迷的维齐忍不住追问:
“然后呢?”
白熊道:
“没有然后了。”
“哈?”
白熊顿了顿,说:
“双方军队在那一夜并没有打起来。”
“没有打起来?”
白熊道:
“散落于黑暗群山中的庸人彻夜不眠,他们用漫天鼓声不停骚扰草木皆兵的围城商军。领教过庸人厉害的商王,打消了原定的夜攻彭都计划,他下令商国将士们严防狡猾庸人可能发动的夜袭……直至三更天,后方忽然传来凶信:商国部队囤积辎重军粮的南襄隘道,遭到了庸王奇兵之偷袭!”
南襄隘道,位于伏牛山与桐柏山之间的低矮丘陵地带,是秦岭东段南北交通的天然缺口,乃“北控中原,南扼荆楚”之咽喉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