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悦把背包扔进越野车后座,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空。山雨欲来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真的要现在进山?"她问站在车旁的赵岩,"天气预报说今晚有暴雨。"
赵岩调试着相机,头也不抬:"林教授说必须今天。古墓刚发现,随时可能被盗。"他顿了顿,"再说,你不是一直想参与重大考古发现吗?"
齐悦咬了咬下唇。作为考古学研究生,这确实是难得的机会。但自从上个月林教授从甘肃考察回来,整个人都变得古怪——脸色苍白,眼睛布满血丝,经常自言自语。昨天半夜那通电话里,教授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却坚持要她立刻赶来这个偏远的山区。
"郑教授到了。"赵岩指了指远处走来的身影。
郑教授是省考古所的资深专家,六十多岁却精神矍铄。但此刻他眉头紧锁,脚步沉重。"小林呢?"他环顾四周。
"教授说先去现场等我们。"齐悦回答。
郑教授的脸色更难看了:"他一个人去的?"
越野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两个小时。随着海拔升高,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十米。赵岩不得不放慢车速。
"前面就是黑水村,"郑教授指着导航,"过了村子再开半小时就到发掘现场。"
村子比想象中还要破败。几栋摇摇欲坠的土房散布在山坡上,见不到一个人影。车经过村口时,齐悦注意到一棵老槐树上挂满了红布条,在风中飘动像无数血手。
"那是什么?"她问。
"驱邪的。"郑教授声音低沉,"这一带自古就有活人祭祀的传统。"
车刚驶出村子,一个佝偻的身影突然从雾中冲出,拦在路中央。赵岩猛踩刹车,三人同时向前栽去。
那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枯瘦如柴的手拍打着车窗。赵岩降下车窗,老妇人立刻用浓重的方言喊起来。
"她说啥?"赵岩问。
郑教授翻译:"她说前面是'鬼娘娘'的地盘,活人不能去。"
老妇人突然抓住齐悦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她凑近车窗,浑浊的眼睛直视齐悦:"姑娘,你印堂发黑,已经被标记了。回去,快回去!"
齐悦猛地抽回手,心跳如鼓。老妇人最后瞪了他们一眼,消失在浓雾中。
"迷信。"赵岩干笑两声,继续开车,但车速明显慢了下来。
又行驶了二十分钟,前方出现几顶帐篷和一辆挖掘机。一个瘦高的身影站在帐篷外,正是林教授。
"你们迟到了。"林教授迎上来,声音比电话里还要嘶哑。他脸色灰白,眼窝深陷,像是很久没睡了。
"小林,你不该一个人来。"郑教授责备道。
林教授充耳不闻,径直带他们走向挖掘现场:"工人打井时发现的,初步判断是西周贵族墓。保存完好,未被盗掘。"
齐悦跟着教授们走向那个巨大的土坑。坑底露出一角青灰色的石壁,上面刻着繁复的纹饰。不知为何,那些纹饰让她联想到蛇的蠕动。
"墓门在这里。"林教授指向石壁中央的方形入口,已经被清理出来。入口上方镶嵌着一个青铜面具,眼睛部位是两个黑洞,嘴巴大张,像是在无声尖叫。
"这..."郑教授凑近观察面具,"不寻常。西周墓葬很少在外部设置这种装饰。"
"更不寻常的是这个。"林教授指向面具下方的一行铭文。
郑教授用刷子小心清理铭文上的泥土,脸色骤变:"'惊扰长眠者,必受其罚'...这是诅咒。"
"迷信而已。"林教授突然激动起来,"考古价值不可估量!我们必须今天完成初步勘察,明天省里就会接管。"他转向齐悦,"你负责记录。"
齐悦点头,却注意到林教授的指甲发黑,像是淤血。而且...有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五人穿戴好装备,依次进入墓道。手电筒的光束在狭窄的通道中晃动,照亮两侧墙上的壁画。那些颜料历经三千年依然鲜艳,描绘着盛大的祭祀场景——穿着华服的人群围绕祭坛,坛上躺着一个人形。
"活祭。"郑教授轻声说,"西周确实有这种习俗,但实物证据很少。"
墓道尽头是一间前室,摆放着各种青铜器皿。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器皿中盛有暗红色液体,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赵岩凑近一个铜尊:"不会是...血吧?"
郑教授用棉签蘸取少许液体闻了闻,脸色大变:"确实是血。但...这不可能..."
"新鲜的吗?"齐悦问,心跳加速。
郑教授没有回答,而是快步走向通往主墓室的石门:"小林,我们需要停止勘察,立刻。"
林教授却已经站在石门前,手抚摸着门上的纹饰:"太完美了...保存得如此完好..."他的声音变得陌生,像是另一个人在说话。
石门没有完全封闭,留有一道缝隙。林教授用力一推,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石门缓缓打开。
主墓室中央是一具黑漆棺椁,棺盖上同样刻着那个尖叫的青铜面具图案。但更引人注目的是棺椁旁那具被铁链锁住的骸骨——它呈跪姿,双手被反绑,颈椎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
"殉葬者?"齐悦记录着,却发现那具骸骨有些不对劲。通常三千年的骸骨应该完全白骨化,但这具...在头骨上还粘连着一些干枯的皮肤和头发。
"不是殉葬者,"郑教授声音颤抖,"是祭品。被活活锁在这里等死。"
林教授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墓室中回荡:"终于...终于找到了..."他冲向棺椁,开始推动棺盖。
"住手!"郑教授喝道,"这违反所有考古规程!"
但棺盖已经被推开一条缝隙。一股黑雾从缝隙中涌出,迅速弥漫整个墓室。齐悦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手电筒突然熄灭。
黑暗中,她听到赵岩的尖叫,郑教授的咒骂,和林教授诡异的笑声。接着是什么东西在地上爬行的声音,还有...锁链拖动的金属声。
手电筒重新亮起时,齐悦看到林教授站在棺椁旁,脸上带着狂喜的表情。棺盖已经完全打开,但里面...空无一物。
"她不在里面..."林教授喃喃自语,"那她在哪?"
郑教授抓住林教授的肩膀:"够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地方不对劲!"
就在这时,赵岩的相机突然自动开机,闪光灯疯狂闪烁。在刺眼的白光中,齐悦看到墓室角落里站着一个身影——一个穿着古老服饰的女人,长发遮面,手腕上缠着锈迹斑斑的铁链。
"你们...看见了吗?"齐悦指向角落。
其他人转头时,那身影已经消失。但赵岩的相机掉在地上,屏幕上显示最后一张照片——模糊的身影就站在齐悦身后,一只枯瘦的手搭在她肩上。
"走!现在就走!"郑教授拽着齐悦往外跑。
他们跌跌撞撞地冲出主墓室,却发现墓道比来时长了数倍,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更可怕的是,两侧壁画上的人物眼睛开始转动,跟随他们的移动。
"这不是...不可能的..."郑教授气喘吁吁。
身后传来锁链拖动的声音,越来越近。齐悦不敢回头,拼命向前跑。终于看到墓道出口的光亮时,赵岩突然停下脚步。
"你们先走。"他转身面对黑暗,声音平静得可怕,"她在叫我...我必须回去..."
"赵岩!别发疯!"齐悦想去拉他,却被郑教授拽住。
"没用的,他已经中咒了。"郑教授脸色惨白,"快走!"
两人爬出墓道,暴雨已经倾盆而下。林教授不见踪影,营地里的设备散落一地。他们冲向越野车,却发现轮胎全部被扎破。
"用卫星电话求救!"郑教授翻找着工具箱。
齐悦突然僵住了——雨幕中,一个身影正向他们走来。是林教授,但他的姿势...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一步一顿。
"教...教授?"齐悦试探地叫道。
林教授抬起头,雨水冲刷着他的脸...冲刷下皮肤下的腐肉。他的嘴角撕裂般上扬:"她需要新鲜的身体...特别是年轻的..."
郑教授举起铁锹:"你不是小林!你到底是谁?"
"我是三年前就该死的人。"林教授的声音变成尖细的女声,"那次勘探...我打开了不该开的棺椁..."
齐悦突然想起三年前的新闻——林教授带领的考古队在甘肃发现一座古墓,但不久后所有队员相继离奇死亡,只有林教授幸存。
"你...你一直不是林教授?"齐悦后退几步。
"他早就死了,在甘肃。"那个声音笑道,"但他的身体很好用...现在,我需要新的了..."
郑教授猛地推开齐悦:"跑!去村子里找人!"
齐悦跌跌撞撞地跑向山路,身后传来郑教授的惨叫和骨头断裂的声音。暴雨中,她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
黑水村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齐悦拼命敲打第一户人家的门,却无人应答。第二户、第三户...整个村子像是空无一人。
最后她瘫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红布条在头顶沙沙作响。就在这时,她注意到树干上刻着一行小字:"鬼娘娘索命,献祭可免。"
齐悦突然明白了那些红布条的含义——不是驱邪,而是标记。这个村子一直在向古墓中的存在献祭活人,以保全自己。
身后传来脚步声。齐悦转身,看到赵岩站在雨中,手里拿着她的背包。他的眼睛全黑,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给你带了装备。"他说,声音重叠着另一个女声,"我们继续工作吧...还有很多秘密要发掘..."
背包掉在地上,里面的考古工具散落一地。齐悦看到自己的笔记本摊开着,上面是她记录的墓室结构图...但不知何时,图纸角落多出了一个蜷缩的人形,旁边写着三个字:"下一个"。
雨更大了,老槐树的红布条在风中狂舞,像是无数血手伸向跪在树下的齐悦。远处,古墓的方向传来锁链拖动的金属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