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夜的月光像层薄霜,悄无声息地铺在伪装网覆盖的军车上,给冰冷的钢铁蒙上一层朦胧的纱。月光顺着网眼的纹路流淌,在车身上织出细密的银纹,宛如给沉睡的巨兽披上一件缀满星辰的披风。陈仔豪蹲在帐篷阴影里,迷彩裤膝盖处早已磨得发白,布料上纵横交错的磨痕,记录着无数次训练与巡逻的岁月。他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抠着靴底的泥块,那些来自草原的泥土还带着熟悉的草香,此刻却在他指尖簌簌掉落,仿佛在提醒他与草原四排的距离正越来越远。
“都把负重检查一遍!” “铁路” 的声音如同锋利的钝刀,硬生生劈开晨雾的寂静。声音在空旷的场地回荡,惊起远处草丛里的夜虫,发出一阵慌乱的窸窣声。陈仔豪抬眼望去,只见那人穿着没有军衔的作训服,裤腿上沾着新鲜的草屑,显然刚从野外归来。作训服的褶皱里还藏着几片枯叶,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仿佛在诉说着未完成的故事。陈仔豪缓缓站起身,三十公斤的背囊瞬间压得肩胛骨生疼,背带深深勒进肩膀,像是要与他的血肉融为一体。里面的午餐肉罐头硌着后腰,让他想起新兵连时偷藏压缩饼干的青涩时光。那时的自己,也像现在这般紧张又期待吗?
东方的天际线泛起蟹壳青,雾气如同轻纱,将整个场地笼罩得若隐若现。雾气中,远处的山峦、近处的军车,都成了模糊的剪影。王强突然凑过来,迷彩帽檐下的眼睛亮得惊人,像两簇跳动的火苗:“班长,你看那辆车上的枪架!” 陈仔豪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一辆猛士越野车静静地停在那里,车顶架着的重机枪在晨雾中闪着冷光,枪管如同蛰伏的蛇,随时准备发动致命一击。枪架上还残留着些许露水,在微光下闪烁,如同战士未干的汗水。
“铁路” 和团长的身影出现在队列前方时,陈仔豪清晰地听见身后有人咽了口唾沫。紧张的气氛如同实质般在空气中蔓延,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团长的皮鞋擦得锃亮,在沾满露水的草地上留下清晰的脚印,每一步都带着威严,仿佛在丈量着这片土地的每一寸;而 “铁路” 那双磨破鞋底的作战靴,却沾满泥土与草叶,与团长形成可笑又鲜明的对比。“不用立正,” “铁路” 的手掌在晨雾中随意地挥出弧线,“今天不看队形,看你们的临场表现。” 他的声音平淡,却让每个人都感受到沉甸甸的压力,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负重三十公斤,食品一盒午餐肉,” “铁路” 的声音突然拔高,惊飞了帐篷顶上栖息的夜鹭,鸟儿扑棱棱的翅膀声打破了短暂的平静,“除了指南针外不许带任何导航仪器。” 陈仔豪看见王强的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这小子把指南针挂在脖子上,红绳在迷彩服领口晃荡,像极了他初到草原四排时,紧张又倔强的模样。指南针的金属外壳在微光下泛着冷光,仿佛是他们在这片未知区域的唯一依靠。
雾气渐渐散去,远处的山峦终于露出黛青色的轮廓,宛如一幅水墨画。晨光为山峦镀上一层金边,让它们看起来更加巍峨壮观。陈仔豪仔细数着队列里的士兵,大抵有几百来号人,来自不同部队,迷彩服的颜色深浅不一,每个人的眼神中都透着不同的情绪。有紧张、有兴奋、有期待,也有一丝不安。他注意到右前方有个兵的作训服袖口绣着海豚徽章,那是海军陆战队的标志,袖口磨得发白,显然经历过无数次的磨练。这让陈仔豪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心中涌起一股与之一较高下的斗志。
“穿越一百公里,深入敌阵地完成地形测绘,” “铁路” 掏出怀表看了看,表盖内侧的刻字在晨光中若隐若现,仿佛藏着无数的故事,“任务必须在十七日清晨七点前交。” 陈仔豪快速计算着时间,三天三夜,平均每天要走三十多公里,还要负重行军,完成侦察任务,这无疑是一场严峻的考验。他的脑海中已经开始勾勒路线,想象着可能遇到的困难与挑战,手心不禁冒出一层细汗。
“有谁有问题吗?” “铁路” 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队列。整个场地陷入一片寂静,只有微风吹过草丛的沙沙声。
团长突然咳嗽了一声,打破了紧张的寂静:““铁路” 人家自愿来参加选拔滴,肯定都不会是孬种。” 他的皮鞋用力地在草地上碾出个坑,“记住,你们代表的不仅是自己,还有身后的部队。” 这句话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让大家更加意识到肩上责任的重大。
风声渐息,东方的太阳如同新生的婴儿,奋力跳出地平线,金色的光芒洒在 “铁路” 身上,将他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士兵们身上。阳光驱散了最后的寒意,却无法驱散士兵们心中的紧张。
这时,刘弘站到队列前敬礼,“我是A大队第二分队分队长刘宏,是你们假想敌方的阵地指挥官。当你们完成任务,我会在目的地等着你们,事先声明,我开着车,我那个地方现在只剩下七张床位,所以我只能从你们几百个人中挑选七人。” 这句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巨石,激起阵阵涟漪。士兵们的表情各异,有的眉头紧锁,有的眼神坚定,都在思考着这残酷的竞争。
有的兵掏出纸笔。刘宏笑了:用不着记,我不会告诉你们经纬度。现在听着,你们一路向北后,森林旁边有个湖泊,游过或翻过那片湖,我在维护站后等你们。注意了,我不在维护站,我在维护站的后面,而且到时候我可不会 “欢迎” 你们。”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挑衅,仿佛在向所有人宣战。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刘宏无动于衷:“卡车会把你带往警戒区,请记住,到了那里你们就等于进入了战场,现在你们可以上一号车挑选自己熟悉的武器。”
士兵们是最没有异议的人,悄然散开向那辆车走去。队伍中弥漫着紧张而又兴奋的气氛,每个人都在期待着挑选到最适合自己的武器,为即将到来的挑战做好准备。
“王团长,我先出发了。” 刘宏向王团长汇报一声,也算是给王团长一个面子。一旁的王团长盯着这些兵散开,肚里那股火终于再也压不住了,他说,“三天三夜,一百公里,没有参照物,每顿只有一盒午餐肉罐头,再加上一个师属侦察营跟你们配合,你干嘛不先把他们绑起来机枪扫射,然后把没打死的带走算完?”
张干事歪着头看了他一眼说,“团长心疼了。”
“没有!心疼有莫用嘞。” 团长随后也不再说什么。
一盒盒午餐肉扣到列队经过的士兵手上,这是他们三天的口粮。午餐肉的铁皮盒还带着微微的凉意,仿佛在提醒着士兵们即将面临的艰苦。跟着还有一枝信号枪扣在另一只手上。军官重复而淡漠地说:“撑不住就打信号弹,我们看到了信号弹的烟雾就代表你弃权了。” 这句话如同警钟,在每个人耳边回荡,提醒着他们这场选拔的残酷性。
陈仔豪很不屑地接了过来。在他心中,弃权从来不是一个选项,他要用行动证明自己的实力,证明在草原上的磨练。
一个个沉重的野战背包背到了士兵们的肩上。背包的重量让许多人微微一晃,但没有人退缩。他们校对好指南针后,陈仔豪背后忽然有人在捅他,回头一看,是一张陌生的脸。陈仔豪有些疑惑,说 “你是?”
“刚才我一直听你在跟这个小兄弟讲话,虽然是普通话吧,但你这口音我一听就知道是老家人。” 那人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眼神中带着一丝亲切。陈仔豪再一看,身后的又是陌生的笑脸。但他没吱声,只是礼貌地笑了笑。在这紧张的氛围中,这份突如其来的乡情,让他心中涌起一丝温暖,但很快又被对即将到来挑战的专注所取代。
陈仔豪是第一个赶到了车边,拿起那杆早就盯上的狙击步枪。枪身的金属质感冰冷而坚实,握在手中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发枪的兵忍不住提醒他:“很沉的。”陈仔豪没理,他早就想过过狙击步枪的瘾了。关于狙击步枪,五年前他也只能在射击游戏里见过。那时,他常常在虚拟世界中幻想自己成为一名神枪手,而现在,梦想即将照进现实。他将狙击步枪背在肩上,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重量,心中充满了期待与决心。
一个老A上前将车帘拉得结结实实的,然后敲了敲车帮,命令出发!卡车发动的轰鸣声打破了短暂的平静,车摇摇晃晃地行进着。士兵们大都在摆弄着手里的枪,检查枪械的性能,调整瞄准镜的角度,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最后的准备。
王强拿的只是一枝平平无奇的自动步枪。但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失落,反而充满了坚定。他知道,武器只是工具,真正的实力在于自己的意志和技能。可他两个月前还是新兵连最差的一个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