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救不了你
书名:局中人 作者:粟米 本章字数:3397字 发布时间:2025-06-22

深夜,货郎醒来。他依稀记得白天的情形,看看手和脚都没有被绑,刚暗自庆幸,抬头就看到了白天看到的两个人,再一看周围,有神台神像,正中的大神已经不知去向,左右的几个护法神还是有模有样,一个个青面獠牙,很有点吓人。他知道这是个荒废的庙宇,心说完蛋了。

彭知云和柳风就坐在他前面的一张破桌子后面,冷冷地盯着他,彭知云问:“你是哪里的,三大卫的?”

“我哪里够得上三大卫?我一个小小的捕快,济州捕快。”货郎苦笑说道。

“一个济州捕快,居然独自来到这里察探?你不老实。”彭知云说道。

货郎已经想开了,随意说道:“既知道我是一个人,为何白日不抓了我?”

“老实回话,还有活命的机会。”彭知云可没心情跟他胡扯。

货郎顿时面色一肃,交待起来。

货郎正是济州捕快头刘旺胜,本来他跟金二郎等四人负责察探临汾东面,不料临时有了变故,金二郎等四人回去了,留下他一个。

原来,在济州知州死后,本州同知暂代知州一职,同知与知州一向不合,此时张贴告示,要重审冤案,百姓们见了奔走相告,每天衙门口喊冤的百姓人山人海。这些百姓告的不是知州,就是张通判,再不就是跟二人有关系的衙役爪牙、地痞恶霸。

张通判一些人听到风声,急忙跑路了,同知赶紧派人抓捕,如此一来济州的捕快不够了。同知急忙上书,要将刘旺胜几人调回,但是柳风的案子无比重要,上司要求济州捕快必须留人,于是留了刘旺胜一个人。

柳风听了,大怒喝道:“你知道济州知州是怎样的狗官,居然当探子来抓我!”

刘旺胜神情惨然,争辩道:“你知道捕快是个贱行,便是个贱命。我是抓人的,上头指派我探察这里,你在这里我探不到,事后我等几人都要重罚,这叫连坐,你的事大,我等不打个半死能完事?我就算不为自个,也不想连累兄弟。现今我别无所求,我有个兄弟叫金二郎,麻烦你们帮我给他写封信,让他不要再当捕快,也让他照顾我的家人。”

捕快往往是家族传承,一人当了捕快,儿子孙子都不能考取功名,不许穿鲜艳的衣服,自然也不能当官,这就是所谓的贱行。

“你还算爽快。我问你,你可认识洪七爷?”彭知云问。

“他是我的师父之一。”刘旺胜答道。

彭知云不信他是洪七爷的徒弟,问道:“你来这里之前都没有跟他说过?没交待过你?”

“跟他说?我怎么跟他说?”刘旺胜没听明白。

“你还是他的徒弟,连他的一半你都不如!你真是该死。”彭知云说着,喟然长叹。

刘旺胜不知所措。

彭知云问:“你看那些皂吏,大老爷说打他就打,喊抓他就抓,你与他们一样么?”

刘旺胜疑惑说道:“我等哪里与皂吏一般?即便大老爷胡作非为,我等也分个是非,并不伤害无辜,为此挨过不少板子。只是……捕快是贱行……这是朝廷定下来的。”

彭知云正色说道:“你也知道你与皂吏不同,那你说说,到底是哪里不同?”

刘旺胜不知如何回答。

“人在江湖,道义为先,你的道义何在!”彭知云生气说道。

“我会没有道义?”刘旺胜简直不敢相信,然后想到了抓柳风的事,思索良久不解,说道,“兴许我真是没有道义。”

“你只知道你是捕快要去抓人,可捕快不是皂吏,也不是官吏。”彭知云冷冷说道。

刘旺胜的眉毛聚成一团,看着柳风说:“我是来要你命的,你抓了我,我不该求饶。只是……求你们能给我写个信,我求求你们了!”

说着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彭知云于心不忍,问柳风道:“是否能饶他一命啊?”

柳风果断摇头,站起身来。

“等等。”彭知云大声制止,看着刘旺胜说,“我就不信,洪七爷一句话没有与你交待!”

“他真是没有与我说过。”刘旺胜说着开动脑子,想了好久,忽然瞪眼说道,“想起来了,金二郎临走与我交待,要我得过且过,奇怪了。”

“救不了你了,遗言说来。”彭知云道。心说这个人,真是个猪心!

她指望刘旺胜能够醒悟,能够明白捕快既是官府中人,也是江湖人的道理,她失败了。

人在平常可以犯一百个错误,但在关键时刻,一个错误就足以致命。


庐山三叠泉。

这里异峰叠起,峡谷幽深,瀑布之水似自天而降,令人想起大诗人李白“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诗句。不过,当时的李白并不知道庐山有个三叠泉,他诗中写的是气势远远不如三叠泉瀑布的香炉峰瀑布,相信倘若他看到了三叠泉瀑布的奇景,必定写出更加令人赞叹的诗句!

三叠泉直到宋朝才为人所知,便是今日,这里也是人迹罕至,如今却聚集了一群人,身上带着各种兵器。

人群的中央,东西方向两块相距丈远的青石上,面对面地坐了两个道士,这时相对无语,各自都在思考着问题。从整个场面上看来,二人是这里的重要人物。

没有一个人说话,只闻得四外风涛之声,显然这些人正面临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两个道士中,坐在西面的是个年轻道士,生得长眉凤眼,头上的混元道巾掩饰不住他的帅气,大约是耐不住这久久的静寂,他站起身来,向东面的中年道士发问:“为了众人不卷入是非之中,如此作为事在必然,穆师叔你想好了没有?”

他这一站起,不仅身躯显得挺拔,整个人也透出王者般的威严。

“穆师叔”双腿盘起大坐在石上,看着仿佛与坐下的大石凝为一体,合着那端庄的仪态,显示出超人的修为,而一身黄色的戒衣道袍说明他是个真正出家的五大戒道士。听了年轻道士的话,他微笑道:“贫道久不问俗事,已经是非不辨,不过话说到这里,恕贫道直言,贫道觉得代盟主隐匿书信有失大度,尤其此时将柳风除出盟外不妥,伤了武盟的道义。代盟主须知,我等大半个世外之人,凡事不以世俗待人。”

年轻道士不禁冷笑,愤愤说道:“穆师叔这个不以世俗待人说得好!我与幽兰两情相悦已经多年,鲁叔叔却一直以他与柳家的口头婚约将我拒之门外,难道这不是以世俗待人?现在柳风惹下了灭门之罪,朝廷连锦衣卫都大举出动,不将他除出武盟早晚会受到连累,只怕连穆师叔也不能逍遥世外。”

“代盟主说得好。”一个腰里挎着破剑的汉子来到场中,冷笑说道,“鲁长老素来无视盟中之人,他的眼里只有柳家父子。盟中人谁不说代盟主与鲁大小姐是天造地合的一对?鲁长老只是不许。话说回来。他将鲁大小姐配给柳风也就罢了,居然许给了那个病鬼郭客,简直是一派胡言,天理难容!”

说完,他手握剑鞘,大有宝剑出手之势,不过这个动作令人可笑,因为这口剑太破烂了!剑的鞘上本来包了一层蛇皮,现在蛇皮已经脱落,里面的木头也挂着木屑,使人想到里面的剑既是古董又是破烂,必然一碰就碎,这是神马破烂兵器?

说到兵器,这里好好说一说。古代兵器的材质和钢口没有近代的好,有的还是铜的,实在是无法比拟,因此古代的兵器不如近代的好,再说时间长了也不结实,这种说法正确,但是只对普通人有效。

事实上,越是年代久远的武器越可能具有大的灵力,高手使来会有出人意料的效果,因此许多高手更倾向于使用古时候的名兵器。仔细观察这把剑,你会发现剑柄上那块大如指盖的淡黄色的东西居然是极其名贵的黄玉,从黄玉表面的朦胧色彩可推断到剑的制造年代最少距今两百年,并且,可想而知这口剑在当时是口名贵的剑。现在看来,这口剑就算当作古董也能卖个大价钱,这不禁使人想到,鞘里面的会不会是一口颇有灵力的古代名剑?

破剑汉子此话一出,人们纷纷道出同感,一致对鲁长老不满,为代盟主鸣不平。中年道士叹了口气,淡淡说道:“既然无尘子这样中意于鲁大小姐,何不早早脱下道袍?鲁长老高傲,自然不将女儿嫁给一个道士。”

所有的人立刻安静下来,代盟主更是浑身一震,当然他是无尘子。三十年前,白云道人击败了大哥八荒散人,成了武盟盟主,代价是失去了两位兄弟。近来白云道人时常闭关修炼,荒废了不少的事情,于是几个盟中长老找他商量,让他的徒弟无尘子代理盟主。

无尘子在少年时就展现了超常的统领才能和超凡拔俗的练武天份,武功既高又会办事,盟中人都对他恭敬,英雄难过美人关,他喜欢上了鲁幽兰,自恃极高的他虽然知道柳鲁两家的婚约,还是向铁骨神医求亲,遭到了拒绝。在盟中,无尘子和鲁幽兰是公认的金童玉女,无尘子数次受到这个打击,心中非常气恼,却没有想到自己有问题,现在经中年道士这么一说,他的心乱了。

事实上道士能够结婚,只要不受五大戒,并且作为道士的妻子跟普通人的妻子几乎没有区别,但是有一点肯定是不同的,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顺,说出去不好听。对于普通人而言,这是妇孺皆知的事,可是武盟中人都不是普通人,他们几乎不知道这个,个别人想到了,但是不想说,一来这个问题十分微妙,未必真有其事,二来无尘子十分威严,高高在上,万一说错了咋整?

无尘子强自镇定,淡淡说道:“穆师叔帮忙与否无关紧要,不妨在一旁作壁上观,明日再走不迟。”

“此事恕我不能参与,告辞了。”中年道士站起来,向着众人团团一揖,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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