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桐一舟本性暴露无遗、伸出手,捏她下巴。这副油腻的做派,也让她看清,他跟桐子坤不一样。
胡玄锦尴尬地伸缩脖子,转移话题,说:“一舟,刚才廊道上家仆们在聊什么呢?从只言片语,听不出他们讨论什么。”
他双手背后,脸偏向一侧,凝视着湛蓝色的天空,若有所思,说:“你不知、昨夜,桐家古宅东厢房着火,幸而被我及时发现,扑灭火势,不然不堪设想。”
她思索片刻,她所住的古间在西厢房,幸亏不是东厢房,不然她昨夜睡得跟只死猪一样,被烧死不一定。她长吁一口气,上下打量,问:“火灭了吗?屋舍内有没有财物损失?”
她这才看清楚眼前男子的衣着和长相。一身灰色西装,领带是灰蓝色的,直直的裤管下是一双鳄鱼皮的男士皮鞋,华贵大方。头发梳得油光发亮,眉眼舒朗温和,一对剑眉,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他微微一笑,唇角上扬,露出一口洁白的贝齿。“东厢房被烧毁三分之一,财物倒是没损失,只是起火的原因一直找不出,可把桐老太太急坏。”
一提起桐明珠,她便想起那日丘明山拿她祭祀的事,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
她小声嘀咕几句,“这老太婆活该!”
桐一舟愁眉不展,诉说:“桐老太太说了,谁能破获桐家楼起火这个案子,可以在桐家楼长住一年整呢。”
她一听,来了兴致。她一介考古专业应届生,找不到工作,兜里半毛钱没有,找不到租住的地方,能在桐家古宅住一整年,岂不是省了一笔租房的费用。
她眼睛里燃起希望,抓握住他的手,殷切地问:“真的吗?”
他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行,那带我去东厢房看看?说不定可以发现什么线索。”她兴致勃勃地说。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穿越过一片苍翠的竹林小道,到达东厢房。
胡玄锦站立在方楼面前,一片残垣断壁,楼半边呈现黑炭状态,还围绕着袅袅升腾的白烟。再看地面上,堆积着一些破烂的木条、木屑,像是从烧坏的方楼上掉下来的。她抬眸,屋檐上的瓦当倒是齐整,黑色的瓦片亦是整齐排列,没有丝毫动过的痕迹。
这说明,放火的贼人不是从屋顶上投火,而是夜深人静,从地面上不为人知的小角落,投的火苗。
她环顾四周,并无异样,遂蹲下身子,信手扒拉一堆燃尽的木条。却意外发现木炭堆里有一小截火折子。
“这是什么?”桐一舟好奇地问。
她捡起来,往鼻子底下闻一闻,一股子火星味道,说:“凶徒遗留下的作案工具,火折子。”
“哦,那得保留好。”他说。
“可以肯定,凶徒在昨夜路过东厢房,趁着无人之际,点燃火折子抛入屋舍,引发大火。”她头头是道地分析道。
“火灾的原因找到,可是放火贼依旧没有找到啊。”桐一舟难过地说。
她拍拍胸脯,胸有成竹地说:“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你别急,待我细细诊断。”
他一听,放下心。杵在原地,望着苍穹发呆。
“待着干嘛?我们去屋后空地看看?”她突发奇想,提议道。
二人钻进一片翠绿色的屏障,沿着墙根,到达屋舍后面的空地。
这是一片古宅僻静之地,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菜园子。方寸之地,一方泥土地里,种植着各色各样的瓜果蔬菜。
圆扁的南瓜又黄又甜,纤长的豆角拖着长长的尾巴,颗粒饱满的玉米带着穗子,端部滚圆发亮的紫色茄子圆头圆脑。一旁还种植着紫色的鸢尾花,淡淡的紫色花瓣,散发出一股醉人的馨香,清新宜人。
桐一舟低头沉醉在绿色田园之中,拈一朵紫色的花,欲戴在她发间。
胡玄锦一挥手、抬眸,只见支撑菜园的绿色网罩上方正夹着一只彩色的纸鸢。
“瞧,谁家的风筝?”她伸出手指指向天空。
桐一舟醒悟过来,丢下花朵,从墙根下捡了几块橘红色的砖块,垒积起来,踮起脚尖,将纸鸢硬是从网罩上扯下来。
她瞪圆眼,指着说:“这可是证物、拿着,千万别弄丢。”
她在菜园子转悠一圈,并无发现任何不妥。二人有所收获,满意地回到厅堂。
集善堂,绕过一扇乌木雕花刺绣屏风,便是正堂。
一张太素含晖乌木长几靠在白灰墙面上,两把翠竹椅分列两侧,上面悬挂着一幅吴道子的真迹《嘉陵江山水三百里图》,青铜香炉上烟雾缭绕,雾气蒙蒙。
桐老太太桐明珠端坐在主位上,手中拿着一盏茶,中指上的翡翠玉扳指闪闪发光。
“老太太,孙儿桐一舟前来向您请安。”桐一舟恭敬地说,跪在冰冷的青砖地面上。
桐明珠抬眼,是一种蔑视苍生的优越感。“起来吧。孙儿,你昨日才到,我刚跟你哥哥说起你。”
胡玄锦将目光聚集在一块蓝白帘子上,它微微被掀起,露出桐子坤纤瘦方正的脸庞。桐子坤在众人注视下,落坐在下方其中一张翠竹椅上。
桐一舟热情洋溢,上前寒暄,说:“哥哥,今天你在,真好。我跟小胡子刚去失火的东厢房看过,发现一些线索,供大家参考一下。”说完给站立在一边的家仆使了使眼色。
两个家仆从内间搬出一张朱漆方桌,摆放在党中央。桐一舟将扎染彩色纸鸢放置在桌子上,胡玄锦则将火折子放置在一旁。众人的目光聚焦在这两件证物上。
桐子坤起身,单手背后,站立在桌前,发问:“这是什么?”
胡玄锦拿起半截火折子,双手奉上,说:“老太太,这是小女在东厢房废墟里发现的火折子,是凶徒放火的证物。”
桐明珠翘首,看清证物,抽一口旱烟,瞥了一眼家仆。身旁的家仆踩着小碎步走到她面前,拿走火折子,将其呈上。桐明珠近距离看清证物,点了点头,说:“是,确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