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与花喜鹊一起度过一个寒冷的冬天
到这里的第一个冬天，老天爷给我们来了一个“下马威”，让我们领教到什么是“东北的冬天”。
这天晚上，呼啸的北风裹挟着鹅毛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当地人称之为“大烟炮”。这是冬天大自然的怒吼。
真不愧是“大烟炮”，凛冽的北风像狮子一样怒吼着，咆哮着，仿佛要把整个山村吞噬，狂风把大雪粉成碎末儿，呼喊着，打着旋儿，一溜烟地狂奔，天地间灰蒙蒙一片。此时，如果有人在外面行走，他肯定会踉踉跄跄，被埋在深雪中，冻成僵尸。一般那时的气温，均会在摄氏零下30多度，因为这是林海雪原专属地。
早上起来，墙上挂了一层白霜，缸里的水已经结冰，靠墙角的小地窖里的几个大萝卜与土豆已经冻成冰疙瘩。
屋里呵气成霜，也仅有两捆柴火，我们必须多多拿柴，今天要狠烧，才能抵御如此严寒。
门，已被大雪封堵，怎么推，无果，娘，叹了一口气，转了一圈，娘轻轻地晃门，晃了一会儿，一股寒气灌了进来，从韭菜叶一样的门缝，带着碎雪末儿，再晃，再晃，门缝渐渐地大了，娘拿来饭勺，从门缝往里扒雪，我们拿盆接着，倒锅里，点着柴火烧，也不知道掏了多少盆雪，门，才开出大一点的缝儿，娘瘦弱的身躯硬是挤了出去，门“嘎吱”一声响。外面的雪一米多深，娘艰难地奔向柴火堆……
我和弟弟冲出去，帮娘拿柴，却举步为艰。我们在门口看着娘，也看着门外皑皑白雪，铺天盖地的威严。
不知道娘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量，感觉娘瘦弱的身躯，瞬间，顶天立地，感觉娘是雪地里熊熊燃烧的一团烈火，在炙烤着雪地。那是在燃烧的母爱，是无法抗拒的力量。
那一天，娘为我们煮了一锅大碴子粥，放了二把芸豆，那一天，大玉米碴子可是遭了罪，被煮来煮去的“咕嘟嘟，嘟嘟嘟”煮了一天，被煮得稀巴烂，炕也烧得嘎嘎热，炕头部分，已烫手发红。
平日里，我们省吃俭用，那一天，我们吃得撑，娘说：“多吃点，才禁得住冻”。
大雪笼罩着我的世界，把各家各户的房屋吞没了一截，压断的树枝，就是来年的烧柴。
门前的小溪也静默无语。被大雪覆盖着，我们化雪为水，坐清坐清再使用，娘说：“总会有办法，等天气暖和了，再凿冰取水”。我们最相信娘说的话，总把希望寄托于“明天”。
外面大雪泡天，屋里火盆旺旺，把半冻的土豆扔火盆几个烧上，吃得身上暖暖的，脸上升腾起红晕。
有娘在，我们的生命里没有大雪，因为，母爱无敌。
幸亏从福珍姐家里借了一堆小人书，和她学过的课本，否则，猫在家里的日子，只能是吃了睡，睡了吃，跟猪一样。
我们坐在热炕上，看书，练字，猜谜语，才有幸像蜗牛一样缩在冬的“壳”里，平安越冬。
狗屁帽子，高腰胶皮鞋，特制的大厚手闷子，是必不可少的防寒保暖用具，人参，貂皮，乌拉草，都是东北人防寒保暖的上品。
即便是穿这么厚，也免不了冻伤。一些小孩儿，老年人的手脚，常常被冻坏，然后溃烂，流脓。
这时，山里人，就会把“冬青”捣烂，敷在伤口上，或者煮水擦洗伤口，几天就好了。
说起“冬青”，也很神奇。
东北的冬天，大雪覆盖，万物凋零，只有冬青高高挂在树枝上，以淡淡的绿色活着，像一团一簇的鸟巢，叶子小长方形，光滑细腻，像绿宝石，上面的小红豆，是籽粒，也是鸟儿冬天的美食。
杨树，橡树，核桃树等等，都可能长冬青，是一种防冻的药材。据说，核桃树上的冬青，药用价值最高，是“灵丹妙药”，山里人如果咳嗽了，首选核桃树上的冬青，煮了喝水，几天就不咳嗽了。
凡是生命力顽强的植物，都是人间宝贝，冬天给了你寒冷，大自然又给了你治愈的药材。
在河南老家，很少看到这样的大雪，如今，看到这白花花的大雪世界，我们很感兴趣。
风清日丽，我和弟弟跑出去在雪地里玩耍。白花花，软绵绵的大雪，洁白无瑕，我们在厚厚的雪地里扑腾，打滚儿，这就是我家里的棉花床，摔一下子也不疼，也不脏，我拿个棍子在雪地里写字，小弟弟拿棍子画面，一会儿就被娘揪回屋里。
铺天盖地的皑皑白雪，是冬天东北的统一颜色，简洁，纯净，细腻，高雅，令人心生敬畏与珍视。
我们拿着铲，在院子里，清理雪，一边清，一边玩，挖个洞，钻进去，正玩得开心，忽然目光落在溪边的那些老榆树上，光秃秃的树上，孤零零的喜鹊窝，尤为醒目。
“姐，你看，喜鹊还在窝里吗？”“不知道啊，可是好久没有听见它们叫了，这么冷的天，它还活着吗？”我们为喜鹊担心起来。
我们穿着孙妈给我们的高腰胶鞋，带着厚厚的手闷子，拿起清雪工具，费九牛二虎之力，扫了一条通往喜鹊窝儿的小路，把石头上的雪也清扫干净。征得娘的同意，我们抓了两把小米碴子，放在石头上。
那天晚上，娘为我们讲起一写喜鹊的故事：喜鹊是鸟类中智商最高的一种鸟，它总是有办法越过冬天，它还会在雪地里“扑棱”着洗澡，然后，娘为我们讲《寒号鸟》的故事：山脚下有一堵石崖，崖上有一个缝儿，寒号鸟就把这条缝儿当作自己的家，石崖旁边有一条小河，河旁有一棵大树，上面住着一窝喜鹊……
我们躺在被窝里，听娘讲着有趣的故事，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弟弟就笑嘻嘻地说：“多罗罗，多罗罗，寒风冻死我，明天抗柴火”。逗得娘笑起来。
吃过早饭，我们出去观察喜鹊的动静，刚走出屋，“喳喳喳，喳喳喳”几声清脆悦耳的鸣叫送于耳，我们惊喜不已。
后来，烧土豆剥下来的焦皮，瘪玉米，干白菜叶儿剁碎，都送去喂喜鹊。
等它“喳喳喳”鸣叫。
等它孵化出一窝崭新的春天。
2025年6月22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