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啷——！”
沉重的金属垃圾桶被施缪情拽得彻底倾倒，垃圾和那块边缘锋利如刀的黑色亚克力碎片散落一地的巨响，像一颗炸弹在凝固的走廊里引爆！时间仿佛被拉长、扭曲。施缪情沾满自己血污的右手死死攥着那块闪着寒光的“刀”，手臂肌肉因为极致的暴怒而虬结贲张，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那双被血丝和毁灭彻底吞噬的眼睛，像两颗烧红的炭，死死钉在黄彤丹身上！喉咙里“嗬嗬”的、破风箱般的低吼，如同猛兽扑食前的最后警告！
一股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玉石俱焚的毁灭气息，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向拱门边的三人！
冯艳脸上那刻薄的、幸灾乐祸的笑容瞬间僵死，随即被巨大的惊恐撕裂！她手里的香槟杯“啪嚓”一声脱手砸在地上，金色的酒液和玻璃碎片四溅！她尖叫着，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向后缩去，后背重重撞在拱门冰冷的墙壁上！
翟晓音脸上的嘲弄也瞬间变成了煞白，搂着黄彤丹腰的手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撞翻了旁边一个立着的演出道具灯架，灯架倒地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噪音！
只有黄彤丹！那张阴郁刻薄的脸上，惊愕和难以置信只维持了不到半秒！那双毒蛇般的眼睛里，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爆发出一种更加扭曲、更加兴奋的、近乎病态的光芒！她甚至没有后退！反而微微挺直了背脊，阴冷的目光迎向施缪情那双疯狂的眼睛，嘴角那抹刻薄的弧度咧得更开，像是在无声地挑衅：“来啊！废物！我看你敢！”
“施缪情！”陆晚柠的厉喝如同惊雷，带着前所未有的暴戾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嘶哑！她抱着胳膊的手臂猛地松开，身体如同紧绷到极限的弓弦，就要不顾一切地扑过去！
吴晓烨比她更快！在施缪情转身拽垃圾桶的瞬间，吴晓烨的身体就如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目标不是施缪情，而是拱门边！她要拦住任何可能伤害施缪情的人，或者……拦住施缪情！
但施缪情的动作更快！更决绝！更疯狂！
她攥着那块冰冷的、锋利的亚克力“刀”，身体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朝着黄彤丹，一步踏出！光脚踩在自己先前滴落的、尚未干涸的血迹上，发出湿滑黏腻的声响，在死寂的走廊里如同催命的鼓点！
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沈知意强行撑住咳得快昏厥的林夏，瞳孔骤缩！寥乐安死死捂住嘴，惊恐得发不出声音！陈默抱着周小满的手臂肌肉绷得像铁块！周小满痛苦地闭上眼，不忍再看！
就在这千钧一发，施缪情第二步即将落下，那闪着寒光的“刀尖”距离黄彤丹只有不到两米，黄彤丹眼中病态的兴奋达到顶点——
一个身影，带着一股蛮横的、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插进了施缪情和黄彤丹之间！
是陆晚柠！
她不是扑向施缪情，而是以一种近乎野蛮的姿态，用自己整个身体作为盾牌，强硬地撞开了施缪情冲刺的路线！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陆晚柠的肩膀狠狠撞在施缪情持“刀”的右臂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施缪情身体猛地一个趔趄，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打断！她手中的亚克力碎片脱手飞出，“叮当”一声掉落在几米外的地砖上，滑出老远。
施缪情被撞得向旁边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她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睛像受伤的野兽，死死盯住挡在面前的陆晚柠，喉咙里发出愤怒而痛苦的嘶吼：“滚开！”
陆晚柠被她撞得也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她脸上那团糊掉的油彩面具下，脸色是骇人的惨白，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刚才那一撞显然让她也痛得不轻。但她没有退缩，更没有看身后黄彤丹那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的脸色和冯艳、翟晓音惊魂未定的表情。
她的目光，像两把淬了冰又烧着火的利刃，死死钉在施缪情那双疯狂充血的眼睛里！那眼神里没有安抚，没有劝解，只有一种被逼到悬崖后、更冰冷、更暴戾的决绝！她甚至没有去看施缪情那只依旧在疯狂滴血的左手！
“走！”陆晚柠的声音不高，却像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撕裂般的命令，狠狠砸在施缪情脸上！
这一个字，像一道炸雷，劈开了施缪情被暴怒和毁灭充斥的脑海！也像一盆冰水，浇在了走廊里所有凝固的神经上！
施缪情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陆晚柠，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嗬嗬”作响，握着拳的左手因为用力，伤口处涌出的鲜血更多，顺着指缝滴落，在地砖上迅速汇成一小滩。她像一头被强行按住、濒临失控边缘的凶兽。
吴晓烨此时已经冲到近前，她没有去碰施缪情，而是迅速弯腰，一把捡起地上那块边缘锋利的亚克力碎片，紧紧攥在手里，冰冷的碎片边缘甚至割破了她的掌心皮肤，但她毫不在意。她挡在陆晚柠和施缪情侧前方，身体紧绷，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拱门边脸色铁青的黄彤丹和惊魂未定的冯艳、翟晓音，像一道沉默而危险的屏障。
寥乐安也反应过来，快步上前，想去扶摇摇欲坠的陆晚柠，却被陆晚柠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
沈知意趁着这短暂的僵持，几乎是半抱半拖，强行将咳得撕心裂肺、意识都有些模糊的林夏拽着往前挪动，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走！”
陈默抱着周小满，也立刻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地绕过僵持的几人，朝着走廊出口的方向走去。周小满在他臂弯里发出细微的痛苦呻吟。
陆晚柠依旧死死盯着施缪情，眼神里的命令没有丝毫退让。她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支撑着身体的重量，额角的冷汗顺着糊掉的油彩滑落。
“嗬…嗬……”施缪情喉咙里的低吼渐渐变成了粗重的喘息，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陆晚柠，又猛地扫向陆晚柠身后、黄彤丹那张因计划落空而变得无比阴郁怨毒的脸。冯艳和翟晓音躲得更远，脸上只剩下惊恐和后怕。
几秒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施缪情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疯狂燃烧的毁灭火焰，在陆晚柠冰冷决绝的逼视下，一点点被更深的痛苦和一种被彻底抽空的茫然取代。她猛地闭上眼，身体无法控制地晃了一下。再睁开时，眼神里只剩下空洞的死寂，比之前更甚。
她没有再看任何人，也没有再看地上的血迹和那把被吴晓烨捡走的“刀”。她只是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只依旧在滴血的、血肉模糊的左手。然后，她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提线的木偶，拖着沉重的脚步，绕过挡在身前的陆晚柠和吴晓烨，一步，一步，朝着陈默他们离开的方向，机械地、无声地走去。滴落的血珠，在她身后留下新的、更加粘稠的轨迹。
陆晚柠看着施缪情滴血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紧绷的身体才猛地松懈下来，后背离开冰冷的墙壁，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被旁边的寥乐安一把扶住胳膊。她脸色惨白如纸，额头的冷汗更多了。
“走。”陆晚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但依旧冰冷。她甩开寥乐安搀扶的手，看都没看拱门边脸色难看到极点的星辰三人组，抱着再次隐隐作痛的手臂，挺直背脊，迈开脚步，追着施缪情的背影而去。吴晓烨和寥乐安立刻跟上。
走廊里，只剩下冯艳惊恐的抽气声，翟晓音心有余悸的拍胸脯声，还有黄彤丹死死盯着星尘众人消失的拐角，那双阴郁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怨毒。地上，施缪情留下的斑斑血迹，在刺目的灯光下，如同无声的嘲讽和战书。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尘土，粘在苏棠光裸的脚底，每一下细微的移动都带来钻心的刺痛和令人恶心的黏腻感。湿透的单薄睡衣紧贴着皮肤，像一层裹尸布，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体里最后一点可怜的热量。她蜷缩在湿漉漉的马路牙子上，身体因为寒冷和剧烈的咳嗽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无数冰渣，喉咙深处那道撕裂的伤口火烧火燎，浓重的铁锈味充斥口腔。
她的目光，却像生了根，死死钉在马路对面那道冰冷坚固的铁艺栅栏之后。灯火通明的“C区”教学楼，巨大的玻璃窗反射着室内惨白的光线，像一座精致的水晶牢笼。楼下入口处，那几个穿着深色制服、腰间似乎别着对讲机的男人（保安或管理员）依旧聚在那里抽烟。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们的脸，但那身制服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无形的、冰冷的秩序和禁锢。
井菜绘绮就在那里面。
这个念头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苏棠被绝望冻僵的心脏。看得见。摸不着。隔着一道马路，隔着一道栅栏，隔着一身制服，隔着一个被“仅限校内通讯”锁死的世界。宫长志雄那只无形的巨手，从未离开，只是换了一种更冰冷、更坚固的方式扼住她的咽喉，扼住她伙伴的自由。
一辆重型卡车轰鸣着从她身后疾驰而过，卷起的冰冷气流裹挟着浓重的柴油味和泥水，狠狠拍打在她蜷缩的后背上。泥点溅在她沾着血污的睡衣裤上，留下肮脏的痕迹。她猛地一颤，咳得更厉害了，身体蜷缩得更紧，像一只被暴雨打落在地、濒死的鸟。
就在这时，对面栅栏后，一个抽烟的保安似乎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他掐灭了烟头，隔着马路和川流的车灯，朝苏棠蜷缩的方向望过来。距离太远，光线昏暗，他大概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蜷在路边，像个流浪汉或者醉鬼。他皱了皱眉，和旁边的同伴低声说了句什么，同伴也朝这边看了一眼，随即无所谓地耸耸肩，又点起一支烟。
那保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栅栏边走了几步，手扶在冰冷的铁栏杆上，隔着马路，冲着苏棠的方向，用日语喊了一声：“喂！那边的！干什么的？这里不能停留！快离开！”
他的声音被车流声和雨声切割得断断续续，但那种公事公办的、带着驱赶意味的腔调，清晰地穿透冰冷的空气，砸在苏棠的耳膜上。
苏棠的身体猛地一僵！她挣扎着抬起头，雨水和泪水模糊的视线努力聚焦，看向那个隔着栅栏和马路、穿着制服的身影。那身制服，和公寓管理员的不同，带着一种更直接的、属于“规则”和“禁锢”的冰冷气息。
离开？让她离开？离开绘绮可能就在咫尺的地方？
一股强烈的、混杂着不甘和愤怒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喉咙里的血腥味翻涌得更厉害！她想喊，想告诉那个保安她是谁，想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井菜绘绮的日本女孩，想求他……哪怕只是递一句话进去……
“咳…咳咳……绘……”她张开嘴，喉咙里却只发出几声破碎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嗬嗬声，像漏气的风箱。剧烈的咳嗽再次将她淹没，她痛苦地弓起背，手死死捂住嘴，身体剧烈地痉挛，掌心里一片温热粘稠的暗红。
对面栅栏后的保安，看着那个蜷缩在雨夜马路边的模糊人影剧烈地咳嗽、颤抖，像个真正的流浪疯子。他脸上最后一丝疑虑也被不耐烦取代。他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一只令人厌烦的苍蝇，声音提高了些，带着更明显的驱逐意味：“喂！听见没有！快走！再不走我叫警察了！”
警察……这两个字像冰冷的针，狠狠刺进苏棠混乱的脑海。
宫长志雄……警察……报告……监控……这些冰冷的词汇瞬间串联起来，形成一张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巨网！如果警察来了……宫长志雄会立刻知道她跑出来了！知道她找到了这里！后果是什么？绘绮她们会怎么样？会不会被转移到更远、更隐蔽的地方？会不会遭受更严厉的“看管”？
冰冷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愤怒和不甘，像一只巨大的手攥紧了她的心脏！
她不能！不能因为自己的冲动，把绘绮她们推向更深的深渊！
这个认知带来的绝望，比刚才的无力感更甚，几乎要将她彻底压垮。她猛地低下头，不再看那道冰冷的栅栏和栅栏后灯火通明的牢笼，也不再理会那个保安不耐烦的驱赶。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挣扎着从冰冷湿滑的马路牙子上爬起来。光脚踩在粗糙的柏油路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冰冷刺骨。
她没有回头，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拖着沉重的、随时可能散架的身体，一步一步，朝着来时的方向，朝着那栋将她囚禁的、有着东京塔“独眼”俯视的公寓楼，踉跄地走去。每一步，都在湿冷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模糊的、带着血污和水迹的脚印，随即又被新的雨水冲刷、覆盖。
身后，C区教学楼灯火通明，如同一个遥远而冰冷的梦。保安看着那个疯子一样的女人终于离开，嘟囔了一句什么，转身走回同伴身边，继续抽烟聊天。雨，无声地落在东京冰冷的街道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