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杏嵂站在“灵境互动”那扇光可鉴人的玻璃大门前，狠狠吸了一口气，再用力呼出来，试图把胸口那只扑棱着翅膀乱撞的小鸟给按下去。今天，可是她卜杏嵂，堂堂正正踏入游戏行业、成为“灵境互动”文案策划的光辉第一天！她低头，指尖划过身上那套斥巨资购置的烟灰色西装套裙，布料挺括，剪裁利落，完美勾勒出她努力挺直的腰背线条。脚上那双五厘米的黑色小高跟，在地砖上敲击出清脆又带着点紧张的声响。很好，卜杏嵂，你看起来非常专业！她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脸上努力绷出社会精英应有的冷静表情，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玻璃门。

冷气混合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扑面而来——浓郁的咖啡因、隐约的泡面汤料包，还有一点点……疑似汗味与电子元件发热的混合体？前台小姐姐苏珊顶着一头粉紫色的挑染短发，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消消乐界面眉头紧锁。听见脚步声，她慢悠悠地抬起眼皮，视线在卜杏嵂身上那套过于正式的西装上停留了足足三秒，才懒洋洋地开口：“找谁？”

“你好！我是新入职的文案策划，卜杏嵂！”卜杏嵂的声音清脆响亮，带着初来乍到的蓬勃朝气，努力盖过背景音里某个角落传来的激烈键盘敲击声。

“卜……卜……？”苏珊的舌头显然被这个不太常见的姓氏绊了一下，她低头在桌面的入职名单上搜寻，“哦！这儿！卜杏嵂！策划部对吧？直走右拐，最里面那片，闹哄哄跟菜市场似的就是！”

“谢谢！”卜杏嵂绽开一个自认无懈可击的职业微笑，深吸一口混合着各种气味的“职场气息”，迈着尽可能优雅的步伐，朝着苏珊指示的方向前进。

穿过不算长的走廊，仿佛踏入了另一个次元。格子间的隔板不高，一眼望去，景象堪称壮观。卜杏嵂精心维持的“专业精英”表情瞬间裂开了一道缝。

拖鞋。各式各样的拖鞋。人字拖、洞洞鞋、毛茸茸的怪兽爪子造型拖鞋……肆无忌惮地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噗嗤噗嗤或啪嗒啪嗒的声响。

大裤衩。五彩斑斓的大裤衩。印着像素风马里奥的、印着二次元美少女的、印着意义不明几何图案的……布料宽松得能塞进两个卜杏嵂。

还有T恤。皱巴巴的、领口松垮的、印着诸如“Hello World!”、“404 Not Found”、“熬夜冠军限量版”等奇怪字样的T恤。

空气里除了咖啡和泡面的味道，还弥漫着一种“爱谁谁”的慵懒和……嗯，某种长时间没开窗通风的微妙气息。键盘的敲击声如同密集的雨点，噼里啪啦响成一片，间或夹杂着几声模糊不清的嘟囔，或者某个角落突然爆发的争论。

“这伤害数值绝对溢出了！平衡呢！狗吃了？”

“甲方爸爸又改需求了！第七版了！第七版啊！”

“谁动我椅子了？！我调好的脊椎友好角度！”

卜杏嵂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大型漫展后勤区的异类。她那身笔挺的西装套裙和锃亮的小高跟，在这个拖鞋裤衩的海洋里，突兀得像一块格格不入的、刚从精品店橱窗里搬出来的石膏模特。她能感觉到几道好奇的、甚至带着点“这谁啊”的疑惑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识地收紧了拎着帆布包的手指，指节微微发白，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稳住，卜杏嵂！她再次给自己打气，专业素养！忽略环境！

终于，她在“菜市场”最喧嚣的深处找到了策划部的区域。一个顶着浓重黑眼圈、头发略显油腻的年轻男生正瘫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嘴里念念有词：“文案…文案…策划案…死线…” 卜杏嵂认出来了，这是昨天在线上短暂沟通过的同事，林默然。

“你好！林默然对吧？我是新来的文案策划，卜杏嵂！”卜杏嵂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穿透周围的嘈杂，带着元气满满的活力。

林默然慢半拍地转动眼珠，视线聚焦在她脸上，又缓缓下移，扫过她那身与周遭环境严重违和的西装套裙，眼神里掠过一丝“哦豁”的了然。他扯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指了指旁边一个堆满文件夹的空位：“哦，卜杏嵂？欢迎欢迎。喏，你的位置。电脑刚配好，密码贴在键盘下面。你先熟悉下环境，我去给你拿项目资料。” 说完，他像被抽了骨头似的，又瘫了回去，对着天花板继续念叨他的“死线”。

卜杏嵂在自己的工位坐下，环顾四周。左边工位是个戴着巨大降噪耳机、正对着屏幕疯狂敲字的女生，对她的到来毫无反应。右边……卜杏嵂的目光被吸引了。那是一个巨大的、造型极其酷炫的曲面屏显示器，几乎占据了整个桌面。屏幕幽幽地亮着，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卜杏嵂完全看不懂的字符和结构图。屏幕后，只能看到一把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人体工学椅背。

她收回目光，目光落在自己崭新的电脑键盘上。一个念头，带着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和简历里那句“熟悉多种编程语言”（嗯…仅限于大学选修课水平）的虚假底气，冒了出来。她记得林默然说密码贴在键盘下面。

她小心翼翼地掀起键盘一角。

没有密码贴。

她不死心，又稍微用力把键盘整个抬起来一点，探头去看底盘。就在这一瞬间，指尖一滑——“啪嗒！”一声不算响但足够清脆的声响。

键盘，带着她刚抬起来的力道，自由落体，准确无误地砸在了主机箱前端某个小小的、不起眼的方形按钮上。

“嗡——咔哒咔哒——”

卜杏嵂整个人僵住了。那声音！那声音她听过！在她那台用了五年、饱经风霜的老爷机蓝屏时，就是这种风扇狂转、硬盘疯狂读写的濒死哀鸣！

她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屏幕……黑了！

不是普通的黑屏，是那种深邃的、仿佛连光都能吸进去的、毫无生机的纯黑！主机箱里传来的噪音却越来越大，像一头被惊醒的愤怒野兽在咆哮！

“卧槽？谁？！”一个低沉、带着明显烦躁和巨大压迫感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右边那个巨大的曲面屏后面炸响！

卜杏嵂感觉自己的头皮都炸了一下。她像被施了定身咒，僵硬地、一点点地转过头。

只见右边工位那把酷炫的人体工学椅猛地转了过来。椅子里坐着一个男人。头发很短，近乎板寸，根根都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硬茬感。五官轮廓很深，眉骨突出，此刻那两道浓黑的眉毛正紧紧拧在一起，形成一个充满戾气的“川”字。他穿着件极其普通的纯黑T恤，露出的胳膊线条紧实，一看就很有力量。最要命的是他的眼神，锐利得像淬了冰的刀片，带着一种被打扰了深度思考的极度不耐和审视，直直地钉在卜杏嵂——以及她手下那台正在“垂死挣扎”的电脑主机上。

他根本不是在询问，那语气，是笃定，是审判。

“新来的？”男人的目光扫过卜杏嵂那身刺眼的西装，又落回那台哀鸣的主机，最后定格在她瞬间煞白、写满“完蛋了”三个大字的脸上，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你动了我的代码机？”

卜杏嵂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主机风扇凄厉的哀嚎在颅内疯狂回荡。“我…我…我只是想找密码…”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哭腔，完全没了刚才推开公司大门时的意气风发。

男人没说话，只是站起身，那压迫感瞬间拔高了好几个量级。他一步就跨了过来，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卜杏嵂。他俯身，一只骨节分明、一看就属于技术大牛的手伸向主机箱后面，动作粗暴地扯掉了电源线。

世界瞬间清净了。

那令人心胆俱裂的嗡鸣戛然而止。

卜杏嵂的心脏却还在嗓子眼里疯狂蹦迪。她大气不敢出，看着男人利落地重新插上电源，按下开机键。屏幕闪了闪，挣扎着，终于亮了起来。他熟练地敲了几下键盘，调出一个满是命令符的黑窗口，手指翻飞，速度快得卜杏嵂眼花缭乱。几秒钟后，他直起身，眉头依旧紧锁，但那股要杀人的戾气似乎收敛了一点点。

“算你走运，没烧核心。”他瞥了卜杏嵂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行走的麻烦精，“下次，手别那么欠。这玩意儿，”他用下巴点了点那台被卜杏嵂“谋杀未遂”的主机，语气毫无波澜，“比你一年的工资都贵。”

丢下这句冰冷又极具杀伤力的评价，他转过身，高大的身影重新没入那个巨大曲面屏构成的堡垒之后，留下卜杏嵂一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当场挖个地缝钻进去。简历里那句“熟悉多种编程语言”此刻像个巨大的嘲讽泡泡，在她脑子里噗噗作响。

上午剩下的时间，卜杏嵂感觉自己像个被戳破的气球，蔫蔫地缩在工位里。林默然拿来的项目资料是某个仙侠MMORPG的庞大世界观设定和任务线文档，厚得能当板砖防身。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试图在那些“玄天宗”、“幽冥血海”、“九转还魂丹”的字眼里找到一丝职业文案的尊严。然而，右边工位时不时传来的、极其规律的、带着力道的键盘敲击声，像小锤子一样，一下下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每一次敲击，都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双冰冷的、带着审判意味的眼睛，以及那句“比你一年的工资都贵”的残酷评价。她甚至不敢往右边看，只能死死盯着自己的屏幕，假装自己是个透明人。

好不容易熬到午休的铃声响起，办公室瞬间从“战场”模式切换到“觅食”状态。拖鞋大军踢踏踢踏涌向各个方向，空气里弥漫开各种外卖食物的混合香气。卜杏嵂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憋了半天的浊气，感觉整个人都快虚脱了。急需甜食！急需热量！急需抚慰她饱受惊吓和打击的灵魂！

她像做贼一样，迅速从自己那个印着“熬夜不会秃”的巨大帆布包里，摸出一个用油纸小心包好的点心盒。里面是她今天出门前特意绕路去那家网红店排队买的栗子蒙布朗蛋糕——金黄的栗子泥挤成细丝状，堆成小山，顶端点缀着一颗完整的糖渍栗子，香气诱人。这是她给自己第一天上班预设的“胜利甜品”，现在却成了“压惊救命稻草”。

茶水间里空无一人。卜杏嵂心中一喜，赶紧溜进去，反手轻轻带上门，把外面世界的喧嚣和那个可怕主程的压迫感暂时隔绝。她找了个靠里的角落，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浓郁的栗子甜香瞬间弥漫开来。她用附赠的小勺子，小心翼翼地挖下带着完整糖渍栗子的一角，送进嘴里。

“唔……”细腻香甜的栗子泥混合着轻盈的奶油在舌尖化开，糖渍栗子软糯弹牙，那美妙绝伦的滋味如同温柔的潮水，瞬间冲刷掉了上午所有的委屈、尴尬和惊吓。卜杏嵂满足地眯起了眼睛，感觉世界都明亮可爱了起来。她沉浸在甜食带来的短暂天堂里，一勺接着一勺，动作快了起来。

就在她挖起一大勺，准备送入口中的时候，指尖不小心蹭到了键盘边缘——那是她为了随时能摸鱼看两眼项目资料，顺手带进来的轻薄键盘。黏腻的奶油，沾在了她右手的小拇指指腹上。

“哎呀！”卜杏嵂惊呼一声，手一抖，那勺珍贵的蛋糕差点掉地上。她慌忙低头看去，更要命的是，刚才手抖那一下，几点细小的奶油星子，不偏不倚，正好溅落在了键盘按键的缝隙里！

完了完了完了！上午刚因为“谋杀”主程的昂贵主机未遂被死亡凝视，下午要是再因为污染公司财产被抓包……卜杏嵂仿佛已经看到那双冰冷的眼睛再次盯上自己，以及那句“比你一年工资都贵”的魔音灌耳。恐慌瞬间压倒了栗子蛋糕带来的幸福感。

怎么办？纸巾！她手忙脚乱地在口袋里摸索，空空如也！帆布包在工位上！出去拿？万一被人看见键盘上的奶油渍……卜杏嵂急得汗都出来了。大脑在极度紧张下，做出了一个未经思考、纯粹本能的动作——

她飞快地低下头，伸出舌头，像只舔毛的小猫，精准地、迅速地，朝着键盘缝隙里那点碍眼的奶油渍舔了过去！

动作一气呵成，迅雷不及掩耳。

就在她的舌尖刚刚感受到那点冰凉甜腻的触感，还没来得及缩回来时——

“噗嗤。”

一声清晰无比、带着浓浓戏谑意味的轻笑，毫无预兆地在茶水间门口响起。

卜杏嵂的动作瞬间石化。她保持着那个撅着屁股、低头伸舌头的诡异姿势，脖子像生锈的齿轮，一格一格，极其僵硬地转向门口。

只见门口倚着一个身影。是个女生，身材高挑，穿着件宽松的涂鸦风格卫衣，下面是破洞牛仔裤和帆布鞋。一头利落的深蓝色短发，几缕挑染成亮银色，随意地垂在额前。她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脸上带着一种“发现了什么超有趣东西”的、毫不掩饰的玩味笑容。那双微微上挑的、带着点猫儿般狡黠的眼睛，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卜杏嵂，以及她手下那个刚被“临幸”过的键盘。

卜杏嵂的脸，“腾”地一下，从额头红到了脖子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她猛地直起身，手忙脚乱地把键盘往身后藏，恨不得把整个人都缩进墙缝里。

蓝发女生慢悠悠地踱步进来，径直走到咖啡机旁，动作熟练地给自己接了一杯美式。她倚在操作台上，棒棒糖在嘴里转了个圈，目光依旧落在卜杏嵂身上，带着毫不衰减的兴致。

“新来的？”她的声音带着点慵懒的沙哑，尾音微微上扬。

卜杏嵂僵硬地点点头，喉咙发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完了，这又是哪个部门的大佬？看这气场，绝对不好惹！

蓝发女生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视线扫过卜杏嵂藏在身后、只露出一角的键盘，以及桌上那个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沾着奶油的栗子蛋糕盒子。她嘴角的弧度更深了，带着点促狭。

“键盘清洁呢，”她慢条斯理地开口，用拿着咖啡杯的手，随意地指了指茶水间角落储物柜上贴着的一个小标签，“那边有酒精棉片和小刷子。”

卜杏嵂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到了标签。她尴尬得脚趾抠地。

“不过嘛……”蓝发女生拖长了调子，目光重新落回卜杏嵂涨红的脸上，那双猫儿眼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恶趣味光芒，“你刚才舔得…嗯…动作还挺专业的。”她歪了歪头，棒棒糖的塑料棍俏皮地晃了晃，“怎么，以前在键盘清洁公司干过？”

“轰！”卜杏嵂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被丢进了一颗炸弹，彻底炸开了花。她死死地攥着那个闯祸的键盘，指节发白，羞愤欲死，只想立刻、马上、原地消失！

“我…我…不是…那个…”她语无伦次，试图解释，但在对方洞悉一切又充满调侃的目光下，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又可笑。

蓝发女生欣赏够了卜杏嵂窘迫到快要冒烟的样子，终于大发慈悲地收回了那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她几口喝掉杯里的咖啡，把空杯随手放在水池边，转身朝门口走去。经过卜杏嵂身边时，脚步略顿，留下一个轻飘飘的、带着笑意的尾音：

“美术组，陈瞳。欢迎加入‘灵境’，西装小可爱。” 说完，她像只慵懒又敏捷的猫，晃着那头显眼的蓝发，消失在茶水间门外。

卜杏嵂独自一人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沾着奶油（和她口水）的键盘，脸颊滚烫。桌上那个精致的栗子蒙布朗蛋糕，此刻看起来也失去了所有的吸引力，像一块冰冷的嘲讽。茶水间里只剩下咖啡机低沉的嗡鸣，以及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第一天，这才第一天啊！她感觉自己已经把未来一年的脸都丢尽了。

下午，卜杏嵂几乎是把自己焊死在了工位上。她像个高度警惕的雷达，任何从右边传来的细微动静——椅子挪动声、键盘敲击间隙的停顿、甚至只是那主程大佬一声轻微的咳嗽——都能让她瞬间绷紧脊背，进入一级戒备状态。她目不斜视，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些“玄天宗”、“幽冥血海”、“九转还魂丹”的字眼，仿佛它们蕴含着宇宙终极奥义。文档里那些拗口的门派心法和法宝设定，此刻成了她隔绝外界尴尬的最佳屏障。她敲字的速度慢得像在刻碑，每一个键落下都小心翼翼，生怕再发出什么不该有的声响。

林默然中途过来一次，递给她一份需要校对的任务对话文本。卜杏嵂接过文件时，指尖都在微微发颤，生怕林默然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好在林默然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死线”焦虑里，黑眼圈浓重，眼神涣散，根本没注意到卜杏嵂的异样，丢下文件就又瘫回了他的椅子，对着天花板继续他的灵魂咏叹调。

时间就在这种高度紧张、度日如年的氛围中，一分一秒地艰难爬行。窗外的天色渐渐染上暮色，办公室里的人声和键盘声也稀疏了不少，不少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卜杏嵂偷偷松了口气，感觉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可以稍稍松弛。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正准备也收拾一下自己那个“熬夜不会秃”的大帆布包。

就在这时——

“叮咚。”

一声清脆悦耳的系统提示音，毫无预兆地从她崭新的电脑右下角弹了出来。

卜杏嵂的动作顿住了。她疑惑地看向屏幕。是一个公司内部即时通讯软件的弹窗。发件人一栏，显示着一个极其简单的ID：【007】。头像是一片纯粹的、深不见底的黑色。

谁啊？卜杏嵂蹙起眉。公司通讯录她还没完全导入，大部分人都不认识。这个ID和头像……透着一股子装神弄鬼的气息。

她带着点好奇和残余的警惕，点开了消息。

屏幕上跳出一行简洁却意味不明的文字：

> 【007】:穿西装写文案的，要不要试试真实系职场？比舔键盘刺激。

“！！！”

卜杏嵂只觉得一股热气“轰”地一下，再次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刚刚降温的脸颊瞬间又烧了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舔键盘？！他怎么知道的？！茶水间里只有她和那个美术组的陈瞳！难道是陈瞳告诉他的？不对啊，陈瞳看着不像那种人……而且这ID【007】……难道是……难道是右边那个恐怖的主程大佬？！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带着惊恐，飞快地往右边那个巨大的曲面屏方向瞟了一眼。屏幕后的男人似乎正专注于工作，只露出一个轮廓冷硬的后脑勺和宽阔的肩膀，没有任何异动。

卜杏嵂猛地收回视线，心乱如麻。羞愤、疑惑、还有一丝被冒犯的恼怒交织在一起，让她捏着鼠标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她死死盯着屏幕上那行字，特别是“舔键盘”那三个字，像针一样扎着她的眼睛。

这算什么？职场性骚扰？不对，这话本身倒没有下流的意味……更像是……一种恶劣的调侃？或者说……某种奇怪的邀约？“真实系职场”？比舔键盘还刺激？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上午主程冰冷的死亡凝视、下午陈瞳戏谑的调侃、还有眼前这行神秘兮兮的文字，像走马灯一样来回闪。难道这公司有什么奇怪的入职考验？或者……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企业文化”？

卜杏嵂的目光扫过自己桌上摊开的项目资料，那些“九转还魂丹”、“玄天秘法”的字眼在眼前晃动。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套已经显得有些可笑的烟灰色西装套裙。

最后，她的视线落回屏幕，落在那行仿佛带着电火花的文字上。混乱的思绪中，一个带着浓浓荒谬感的念头，如同水泡般顽强地浮了上来，压过了所有的羞愤和疑惑。

她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那里还残留着一点点栗子奶油的甜腻气息。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桌上那支用来标注文档的红色水笔，笔杆在她牙齿间留下浅浅的印痕。

几秒钟后，卜杏嵂像是终于消化了这离奇的一天和这更离奇的信息，对着那漆黑的头像和意味不明的文字，极其小声地、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茫然和吐槽，喃喃自语：

“哈？这年头……连HR都开始玩角色扮演了？”

屏幕幽幽的光映在她写满困惑和“这都什么鬼”的脸上。窗外，城市的霓虹渐次亮起，属于“灵境互动”的第一个工作日，就在这充满悬疑和槽点的尾音中，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