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晴把车停在山路尽头的停车场，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三个小时的盘山公路让她精疲力尽，但眼前的美景立刻驱散了疲惫。

"就是这里！"林小夏兴奋地跳下车，指着掩映在枫林中的日式建筑，"枫之汤温泉旅馆，网上评价说超级棒！"

苏雨晴抬头望去，传统日式建筑的屋檐在夕阳下泛着暗红色的光，确实与周围火红的枫叶相得益彰。但不知为何，那建筑给她一种不真实的错觉，仿佛一张精心绘制的背景画。

"你确定这地方还在营业？"苏雨晴皱眉，"一辆别的车都没有。"

"这才好啊，人少安静。"林小夏已经拎着行李走向入口，"你不是要为新书找灵感吗？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最合适了。"

苏雨晴叹了口气跟上。作为恐怖小说编辑，她确实需要一些新鲜素材。最近出版社给她的压力越来越大，主编明确表示如果下一本书销量再不好，她的职位就难保了。

旅馆入口处，一个穿着深紫色和服的女子静静等候。她看起来三十出头，面容精致却苍白得不自然，嘴唇却涂得鲜红。

"欢迎光临枫之汤。"女子鞠躬，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我是老板娘千岛绫。两位就是今天唯一的客人了。"

唯一的客人？苏雨晴心中警铃大作。深秋正是温泉旺季，这么大的旅馆怎么可能只有她们？

千岛绫似乎看出她的疑虑，微笑道："上周山体滑坡阻断了主路，其他客人都取消了预订。两位是从旧路上来的吧？那条路很少有外人知道。"

林小夏得意地朝苏雨晴眨眨眼："看吧，我就说我有门路。"

旅馆内部比外观更加豪华。木质走廊打磨得能照出人影，两侧摆放着精美的插花。但苏雨晴注意到，那些花全是深红或暗紫色的，没有一丝鲜亮的颜色。

"我带两位去房间。"千岛绫迈着小碎步引领他们，"晚餐七点开始，温泉24小时开放。特别推荐我们的'红枫之汤'，水中富含矿物质，对皮肤特别好。"

她们的房间位于走廊尽头，宽敞的和室布置得典雅舒适。拉开纸门，外面是一个小阳台，正对着层林尽染的山景。

"太棒了！"林小夏扑向柔软的床铺，"我要先泡个温泉，然后享受怀石料理！"

千岛绫微微欠身："请随意。只是..."她顿了顿，"入夜后请不要去西侧的'青枫之汤'，那个池子正在清理。"

苏雨晴正想问为什么晚上不能清理，老板娘已经无声地退出房间。

"奇怪的规定。"她嘟囔着打开行李。

"别疑神疑鬼啦。"林小夏已经换上浴衣，"走吧，趁天还没黑先去泡温泉！"

红枫之汤位于旅馆东侧，是个半露天的石砌池子。温泉水呈现出不透明的乳红色，水面漂浮着几片枫叶。更衣室里空无一人，连工作人员的影子都看不到。

"真是包场待遇。"林小夏兴奋地试了试水温，"完美！快下来！"

苏雨晴慢慢浸入水中。水温恰到好处，但水质异常滑腻，像是掺了某种油脂。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金属味，让她联想到...

"血的味道。"她不自觉说出声。

"什么？"林小夏疑惑地看过来。

"没什么。"苏雨晴摇摇头，肯定是自己职业病犯了，看什么都往恐怖方向想。

泡了约莫二十分钟，苏雨晴感到有些头晕，便先起身。就在她即将离开池子时，脚底踩到了什么硬物。她弯腰摸索，从池底捞起一个小东西——在掌心中，一颗人类的白牙正泛着诡异的光泽。

"啊！"她惊叫一声，牙齿掉回水中，激起一圈涟漪。

"怎么了？"林小夏游过来。

苏雨晴再看池底，那颗牙已经不见踪影。"没什么，脚滑了一下。"她勉强笑道，不想破坏闺蜜的兴致。

回到房间，苏雨晴打开电脑搜索"枫之汤 事故"，却没有任何相关新闻。这家旅馆的评价确实很好，只是最近的评论都停留在三个月前。

晚餐时，餐厅里只有她们两人。身着和服的女侍无声地上菜，动作精准得像机器人。怀石料理摆盘精美，但每道菜都偏红——生鱼片下的垫叶是红枫，汤品里漂浮着红色花瓣，就连米饭也拌着某种红色酱料。

"你觉不觉得这里...太安静了？"苏雨晴小声问。除了餐具碰撞声，整个旅馆死一般寂静，连厨房的声响都没有。

林小夏正专注地品尝一块刺身："高级旅馆都这样，讲究禅意。"她突然皱眉，"不过这鱼味道有点怪..."

千岛绫幽灵般出现在她们身旁："是我们特制的枫叶酱，用后山的特殊枫叶制成。"她微笑着，但眼睛毫无笑意，"请务必尝尝甜品，是本店的招牌。"

甜品是一碗红色果冻状物质，上面点缀着白色碎粒。苏雨晴用勺子轻轻一碰，那些白色碎粒竟然微微蠕动起来。她胃部一阵翻腾，借口饱了没有动它。

回到房间后，林小夏很快入睡，苏雨晴却辗转难眠。深夜，她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细微的啜泣声——可老板娘明明说过今天只有她们两位客人。

苏雨晴轻手轻脚地来到走廊。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栅栏般的影子。她屏息走近隔壁房间，将耳朵贴在纸门上。

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液体滴落的声音——滴答，滴答，像是有人刚从温泉出来，身上的水珠落在地板上。

苏雨晴的手不自觉地搭上门把，轻轻拉开一条缝...

房间中央，一个背对她的长发女子正拧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红色液体不断滴落在榻榻米上。女子突然停止动作，头以不可能的角度向后扭转，露出一张腐烂的脸——

"啊！"苏雨晴猛地关上门，后退几步撞到墙上。再睁开眼时，走廊空荡荡的，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声回荡。

一定是太累产生的幻觉。她安慰自己，逃也似地回到房间。林小夏仍在熟睡，但姿势变得很奇怪——双臂伸直放在身侧，像是...棺材里的尸体。

第二天清晨，苏雨晴被林小夏的歌声惊醒。闺蜜已经梳洗完毕，正对着镜子化妆，哼着陌生的旋律。

"早啊。"林小夏转过头，笑容灿烂得反常，"我决定再去泡温泉，你要一起吗？"

苏雨晴注意到林小夏的眼白布满血丝，嘴角却一直保持上扬，像是被无形的线拉扯着。"你...没事吧？"

"从来没这么好过。"林小夏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温泉水让我明白了许多事...它想让我看到真相..."

"什么真相？"

林小夏没有回答，径直走出房间。苏雨晴匆忙跟上，却发现走廊比昨天长了许多，两侧的门也增加了，全都一模一样。

"小夏？"她呼唤着，但闺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

苏雨晴决定去找老板娘询问旅馆的历史。她在主厅找到了正在插花的千岛绫。

"这座旅馆有多少年历史了？"苏雨晴试探地问。

千岛绫的手停顿了一下："大约四十年。是我母亲创立的。"

"你母亲现在...？"

"去世了。"千岛绫将一支血红的花插入瓶中，"十年前的一个雨夜。她太爱这家旅馆了，爱到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苏雨晴注意到老板娘手腕上有奇怪的疤痕，排列得像是一串牙齿印。"昨晚我听到隔壁有哭声，但你说没有其他客人..."

千岛绫的微笑僵住了："可能是风声。山里的风有时候听起来像人在哭。"她突然改变话题，"要不要尝尝我们的特制梅酒？用后山的特殊泉水酿造的。"

苏雨晴婉拒后，决定去旅馆周围看看。后院的枫林美得惊人，但地面异常松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她在一棵特别粗壮的枫树下发现了一块小石碑，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日文。

她拍下石碑照片，用翻译软件识别。结果让她毛骨悚然——"纪念二十三朵凋零的花。愿你们的牺牲换来永恒的繁荣。"

二十三？联想到池底发现的牙齿...

苏雨晴继续深入枫林，地面越来越软，最后简直像是在沼泽中行走。她突然踢到什么东西——半埋在土里的一个玻璃瓶，里面浸泡着某种红色组织，瓶身上贴着一张发黄的标签："第12号，1989.11.2"

她颤抖着拍下照片，决定回房查资料。就在这时，手机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离开那里！枫之汤不是旅馆，是坟墓！"

苏雨晴立刻回拨，却提示是空号。她上网搜索"枫之汤 事故 死亡"，这次加了关键词后，几条旧新闻出现了：

"1989年至1999年间，23名游客在枫之汤温泉旅馆神秘失踪..."

"警方怀疑与旅馆老板娘千岛美雪有关，但缺乏证据..."

"千岛美雪于2013年自杀，女儿千岛绫继承产业..."

最可怕的是附带的老板娘照片——正是昨晚苏雨晴在隔壁房间看到的腐烂面孔！

她立刻跑回旅馆寻找林小夏。整个建筑静得可怕，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回荡。红枫之汤没有人，餐厅没有人，最后她推开西侧青枫之汤的门——

林小夏仰面漂浮在墨绿色的温泉水中，双眼大睁，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她的皮肤已经泡得发白，但嘴唇却红得异常，像是涂了鲜血。

"小夏！"苏雨晴冲过去想拉她出来，却被一股大力推开。

千岛绫不知何时出现在池边，手中握着一把长柄木勺。"她已经成为温泉的一部分了。"老板娘的声音变得年轻动听，"就像其他二十三朵花一样。"

"你...你杀了她们？为什么？"

千岛绫的笑容扩大，嘴角几乎裂到耳根："不是杀，是献祭。母亲教我的，温泉是有灵魂的，它需要养分才能保持活力。"她指向水面，"看，她多开心啊。"

苏雨晴惊恐地看到，林小夏的手突然抬起，向她挥了挥，然后慢慢沉入水底。

"现在，轮到你了。"千岛绫举起木勺，"成为第二十五朵花吧。"

苏雨晴转身就跑，走廊却扭曲变形，所有的门都消失了，只剩下无尽的红色墙壁。她绝望地拍打着墙壁，却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笑声——有林小夏的，有千岛绫的，还有无数陌生女子的。

最后她撞进一个房间，里面摆满了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浸泡着一颗心脏，标签上写着日期和名字。最新的一罐上写着"林小夏，2023.10.28"。

墙上挂着一面古老的镜子，苏雨晴在镜中看到自己身后站着所有失踪的女子，她们穿着浴衣，皮肤泡得发白，却都微笑着向她伸出手...

"加入我们吧..."镜中的林小夏轻声说，"温泉水很温暖...永远都不会冷..."

千岛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别害怕，很快就会结束。你知道吗？人类的心脏在温泉水里会一直跳动很久很久..."

苏雨晴最后的意识是闻到一股甜腻的枫叶香气，然后胸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在坠入黑暗前，她看到镜中的自己也开始微笑，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上扬，直到撕裂...

三天后，一对年轻情侣来到枫之汤温泉旅馆。

"网上评价说超级棒！"女孩兴奋地说，"而且现在淡季，就我们两个人包场！"

老板娘千岛绫鞠躬欢迎，鲜红的嘴唇弯成完美的弧度："欢迎光临枫之汤。特别推荐我们的'红枫之汤'，水中富含特殊矿物质..."

她转身时，和服后领微微敞开，露出颈后一道新鲜的缝合伤口，针脚细密得像是一排牙齿。

后院那棵最大的枫树下，泥土微微隆起，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下面呼吸。风吹过，一片血红的枫叶飘落，正好盖在那个微微颤动的土包上，像是一条小小的红毯，迎接即将破土而出的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