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长志雄的声音像淬了冰的丝绸,滑过死寂的通道。他身后黑压压的西装壮汉无声地散开,堵死了所有退路。隔音室门口弥漫着血腥味和灰尘的呛人气息。
“苏棠,” 宫长的目光从林夏血肉模糊的手掌移开,精准地钉在顶棚通风口的阴影里,“下来。或者,让林小姐的另一只手,也变成这样。” 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顶棚上,苏棠的手指抠进冰冷的铁皮缝隙里,指节发白。她看着下面被架着的林夏,那张脸白得像纸,左手软塌塌地垂着,血顺着指尖往下滴。喉咙深处那股火烧火燎的痛楚似乎隔着空气烧到了她自己身上。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铁锈味灌满胸腔。
“别下来!” 陆晚柠厉喝,像护崽的母豹挡在门口,眼神剜着宫长,“有本事冲老娘来!”
宫长轻轻笑了,抬手。一个壮汉立刻上前,手里拎着一根冰冷的金属甩棍,毫不犹豫地朝着陆晚柠挡在门框上的小腿胫骨狠狠砸下!
“呃!” 陆晚柠闷哼一声,剧痛让她瞬间单膝跪地,额头青筋暴起,冷汗唰地冒出来。
“柠姐!” 施缪情眼珠子都红了,想扑过去,却被另一个壮汉轻易地扭住手臂,缠着绷带的手腕被粗暴地反剪,痛得她眼前发黑。
“最后一次,” 宫长看着顶棚,声音依旧平稳,“苏棠。”
顶棚的阴影动了。苏棠的身影顺着消防梯滑下来,落地无声。她站直身体,深灰色外套沾满了灰尘和油污,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她径直走到宫长面前几步远停下,目光扫过痛苦跪地的陆晚柠,扫过被死死按住的施缪情,最后落在林夏惨白失焦的脸上。林夏的嘴唇在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喉咙里压抑的、嘶嘶的抽气。
“很好。” 宫长满意地点点头,像欣赏一件失而复得的藏品。他微微侧身,对着身后示意,“带她们走。林小姐需要……专业的治疗。”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目光掠过林夏扭曲的手腕。
两个壮汉立刻上前,粗暴地推开架着林夏的沈知意和周小满。沈知意被推得一个趔趄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周小满死死抓住林夏的衣角不放,被另一个壮汉轻易掰开手指甩开。林夏像断了线的木偶,被壮汉拖拽着向前,那只完好的右手徒劳地向前伸着,指尖颤抖着,似乎想抓住什么。
就在林夏被拖过苏棠身边,两人身影交错的瞬间——
林夏那只颤抖的右手,突然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和速度!她猛地挣脱了一点壮汉的钳制,满是血污的手指狠狠戳向苏棠外套的口袋!指尖碰到了口袋里那个硬硬的、棱角分明的东西——余临秋改造的八音盒!
苏棠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快过了意识!在壮汉重新抓住林夏、粗暴地将她拖开的同一刹那,苏棠的手闪电般插进口袋,指尖勾住了八音盒的发条旋钮,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向后一拧到底!
“呃啊——!” 林夏被壮汉猛地拽回,手腕被反扭的剧痛让她发出一声短促的、不成调的惨嘶。
叮……叮叮咚……叮……叮叮……叮咚……
一段简单、破碎、带着老式八音盒特有沙哑质感的旋律,突兀地、清晰地,在充满血腥味和压迫感的仓库通道里响了起来。旋律扭曲,音符错位,但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宫长志雄——都瞬间听出了那是什么!
《星尘低语》!
宫长脸上那丝伪装的温和笑意瞬间冻结、碎裂!他猛地转向苏棠,那双深井般的眼睛里第一次爆发出骇人的、几乎要噬人的惊怒!他精心收藏的、林夏咳血嘶吼的“绝响”,竟然被这样一段滑稽走调的八音盒旋律,当众亵渎了!
“你!” 宫长喉咙里滚出一个压抑着狂暴的音节,手指指向苏棠。但他的话被一阵由远及近、撕裂夜空的警笛声硬生生打断!红蓝暴闪的光穿透仓库通道高处的窗户,疯狂地切割着混乱的光影!
“警察!里面的人!放下武器!双手抱头!” 扩音器里传来日语和中文混杂的严厉警告。
通道瞬间大乱!宫长身后的壮汉们脸色骤变,下意识地寻找掩体!压制着陆晚柠和施缪情的人也出现了瞬间的松动!
“跑!” 苏棠的吼声像炸雷!她没看宫长那张扭曲的脸,转身扑向离她最近的、被拖拽着的林夏!混乱中,死死抓住林夏那条完好的胳膊!几乎同时,挣脱束缚的陆晚柠和施缪情也像两头出笼的猛兽,不顾一切地撞向抓着同伴的壮汉!沈知意和周小满也扑了上来!
仓库深处,隔音室的门猛地被推开!梅川梨衣拉着还在发抖的井菜绘绮冲了出来,方优灵紧随其后!通道里彻底乱成一锅沸粥!推搡!嘶吼!痛叫!警笛的尖啸和警察的警告混成一片!
宫长志雄被混乱的人群撞得后退一步,他死死盯着苏棠拽着林夏、跌跌撞撞冲向仓库深处黑暗的背影,还有那个在她口袋里发出最后几个扭曲音符的八音盒。他脸上所有的优雅和冷静都消失了,只剩下被彻底冒犯和戏弄后的、冰冷的、毒蛇般的狂怒。他猛地抬手,对着混乱的人群,指向那个即将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用日语厉声嘶吼:
“抓住她!抓住那个弹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