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带着铁锈腥气和腐烂油污味的黑暗,像灌了铅的沥青,瞬间塞满了苏棠的鼻腔、口腔、耳朵,堵死了每一个毛孔。她蜷缩在冰冷粘腻的桶壁上,肺里的空气被急剧压缩,心脏在肋骨后面狂跳,撞击出濒死的鼓点。旁边是林夏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的呼吸,还有周小满压抑的、带着泪音的急促喘息。
桶外!
沉重的脚步声踏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溅起水花。手电筒刺眼的白光,像一把烧红的刀子,贴着桶壁的缝隙切进来,在苏棠眼前的地面上投下一道晃动的、惨白的光痕。光痕扫过油桶边缘堆积的腐烂渔网和发黑的泡沫塑料。
“妈的,臭死了!这鬼地方能藏人?” 一个粗嘎的男声抱怨,带着浓重的口音。是宫长的打手!
光柱在几个油桶之间来回扫射,最后停在了苏棠她们藏身的这个桶上!光线几乎要穿透锈蚀桶壁的缝隙。苏棠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极限,心脏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发出一丝声响,连牙齿都在打颤。旁边的周小满猛地屏住了呼吸,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林夏毫无知觉。
“看看这几个桶!” 另一个声音更近了些,靴子踩在垃圾堆上,发出咯吱的声响。
苏棠能感觉到桶壁轻微地震动了一下。有人在外面用力踢了一脚!桶身发出沉闷的嗡响,震得桶内的空气都在颤抖,铁锈碎屑簌簌落下。
“空的吧?这么臭,老鼠都熏死了!” 第一个声音不耐烦地嚷嚷。
“打开看看!” 第二个声音坚持,靴子挪动的声音就在桶口!
苏棠的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粘腻的桶壁,指腹被粗糙的铁锈边缘割破,血混着油污,她却感觉不到疼。绝望像冰冷的毒蛇,缠紧了她的脖子。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头儿!这边!有血迹!” 远处另一个方向突然传来急促的喊叫和奔跑声。
桶外的脚步声猛地停住。
“血迹?哪边?” 桶边的打手立刻被吸引了注意。
“通道口!往东边码头去了!滴了一路!”
“操!追!” 靴子重重踩踏垃圾的声音迅速远去,手电光柱也像被斩断一样,猛地抽离,投向喊声的方向。黑暗重新吞噬了油桶堆。
死寂。
几秒钟后,桶盖被猛地从里面推开一条缝!
“呃…咳咳咳!” 周小满第一个探出头,贪婪地、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吸入冰冷潮湿但相对干净的空气,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苏棠紧跟着钻出来,肺部火烧火燎,眼前阵阵发黑,但她立刻扑向旁边的油桶。
“快!出来!” 她哑着嗓子低吼,手指颤抖地去掀陆晚柠她们那个桶的盖子。盖子很沉,锈死了。里面传来沉闷的拍打声。
“妈的…让开!” 桶里传来陆晚柠压抑的、带着痛楚的怒吼。紧接着是几声沉重的撞击!咚!咚!咚!锈蚀的桶盖连接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终于被里面的人合力撞开!
陆晚柠第一个爬出来,脸色惨白如鬼,嘴唇咬出了血,那条被甩棍砸过的腿完全不敢沾地。施缪情和沈知意紧随其后,两人都沾满了黑乎乎的油污,剧烈地咳嗽干呕。施缪情手腕的绷带彻底被暗红的血浸透,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
另一个桶盖也被推开,陈默无声地钻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镜片上沾满了油污。他立刻走向林夏所在的油桶。
梨衣、优灵和绘绮那个桶的盖子也被从里面顶开。三个女孩狼狈不堪地爬出来,梨衣和绘绮一出来就跪在地上呕吐,优灵扶着油桶,大口喘气,脸上毫无血色。
陈默和周小满小心翼翼地把林夏从油桶里拖出来。她软绵绵地瘫在地上,像个被撕坏的布偶。左手腕肿胀得吓人,皮肤被撑得发亮,呈现可怕的青紫色,那只被门夹过的手掌更是血肉模糊,指骨扭曲地暴露在污血和油泥里,惨不忍睹。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脸上连最后一丝血色都褪尽了。
陆晚柠瘸着腿挪过来,只看了一眼,下颌线就绷得像刀锋。“陈默!处理!” 她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陈默立刻蹲下,动作快得惊人。他一把撕开自己相对干净些的衬衫下摆,扯下几条布条。没有水,他直接用布条快速、用力地勒紧林夏小臂上方,死死扎紧,暂时阻断血流。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
“呃……” 昏迷中的林夏似乎感觉到了剧痛,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像被砂纸磨过的气音,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忍着点!” 陆晚柠低吼,不知是对林夏还是对自己。她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淬了火的钢针:“宫长的人肯定还在搜!不能停!找船!离开码头!”
远处,警笛声似乎被更多、更嘈杂的引擎声盖过。宫长的人,还有警察,都还在这个巨大的码头迷宫里搜寻。危险像一张无形的网,正在迅速收紧。
“这边!” 梅川梨衣突然指着码头边缘更黑暗的地方,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一丝不确定,“那边…好像有…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