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怡琴的快艇劈开浪头撞向码头时,《血茧》的贝斯线正捶打着所有人的肋骨。探照灯追着船身扫过,集装箱铁皮缝隙里,陆晚柠猛地拔出当夹板的铁皮,碎骨茬刮着皮肉的闷响被鼓点盖过。林夏喉部滚出一声短促的抽气,汗混着雨水把笔记本上的东京塔涂鸦泡烂了。
“走!”苏棠拽起林夏没受伤的右臂往肩上一扛。林夏左臂垂着,断骨刺破皮肤的地方被陈默用烧熔的塑料勉强糊住,血混着焦黑的塑料滴在锈铁板上。
宫长的吼叫从喇叭里炸出来:“拦住那艘船!”缉私艇的引擎声突突响起,雷达屏却还是雪花一片——沈知意把MP3音量拧到最大,施缪情那截渗血的绷带死死缠在发报器电路板上,尖锐的蜂鸣声像针一样扎进人耳膜。
快艇一个甩尾撞上码头边缘,莫怡琴半个身子探出来,巡演音响的声浪掀得人站不稳。“扔人!”她吼,船尾两个滚动乐队的壮汉伸手去捞。周小满先把烧得迷迷糊糊的施缪情推过去,血绷带缠着的手腕软绵绵垂着。
“梨衣!绘绮!”苏棠回头吼。梅川梨衣把缩成一团的绘绮往前一搡,自己却踉跄着往后倒。排水口钻出来时刮破的腿在抽筋。一只皮鞋踩进集装箱门口的积水里,宫长保镖的枪管从阴影里探出来。
陆晚柠的弹簧匕首脱手甩出。“铛!”枪管被砸得一偏,子弹擦着梨衣头顶打在集装箱上,火星四溅。陆晚柠自己右腿吃不住力,扑倒在污水里。陈默眼疾手快揪住梨衣的后领把人往前一甩,莫怡琴船上的人七手八脚接住。
“晚柠!”苏棠架着林夏已经上了快艇边缘,回头嘶喊。陆晚柠撑着地想爬起来,右腿胫骨骨裂的地方钻心地疼。宫长保镖的枪口重新对准了她后背。
快艇引擎突然发出濒死的咆哮,猛地往前一窜。船身剧烈倾斜,莫怡琴死死把着方向盘,快艇几乎是贴着水面横撞出去,船尾钢制围栏“哐当”一声拍在保镖身上。那人哼都没哼,像个破麻袋一样飞出去砸在集装箱上。
浪头劈头盖脸砸进快艇。陈默在颠簸中死死扣住船舷,另一只手揪住陆晚柠的后衣领,硬生生把人从水里提溜上来。陆晚柠呛了水,趴在湿漉漉的甲板上咳得撕心裂肺,右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着。
“坐稳了!”莫怡琴的声音被风和浪扯碎。快艇像疯牛一样冲进雨幕,把码头混乱的灯光和宫长扭曲的咆哮甩在身后。巡演音响还在轰鸣,《血茧》的噪音混着心跳采样,撞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和胸腔。
船舱里,周小满把急救包里的绷带全抖出来压住施缪情手腕撕裂的伤口。血很快渗出来,绷带成了暗红色。施缪情烧得嘴唇发白,眼睛却亮得吓人,盯着陈默:“手套……震……”
陈默的触感手套还戴在手上,感应灯急促闪烁。他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扯下手套塞进施缪情没受伤的右手里。手套的震动模块贴着皮肤嗡嗡作响,模拟着《血茧》的贝斯线。施缪情手指痉挛似的跟着节奏抽动,在空气里虚按着不存在的琴弦。
林夏靠在湿冷的船舱壁上,断臂被陈默用撕下来的T恤布条草草固定。她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血茧》,喉部动了动,尝试发出一点声音,只有嘶哑的气流。她摸索着掏出手机,屏幕被水泡得有些失灵,划了好几次才打开备忘录。沾着血和铁锈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艰难地戳。
苏棠:余临秋?
苏棠抹了把脸上的海水,凑近屏幕。快艇在浪尖跳跃,光扫过她疲惫的脸。“信号干扰太强,联系不上。”她声音嘶哑,从怀里掏出那个被海水泡得湿淋淋的窃听收音机,八音盒残骸还在里面,零件散乱,“但老余……应该成了。”
宫长志雄站在码头边缘,雨水顺着昂贵的西装面料往下淌。他看着那艘快艇像发狂的箭鱼一样消失在雨幕和浪头里,脸色铁青。脚下是快艇撞碎的浮筒碎片。
一个保镖捂着流血的额头跑过来,递上一个被踩扁了的八音盒残骸。“在……在集装箱办公室找到的,苏棠故意丢下的。”保镖声音发颤。
宫长没接,只盯着残骸缝隙里露出来的一角硬物。他弯腰,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从破碎的音梳和齿轮间,抠出一张小小的塑封照片。照片上,一个贴着“星辰乐队专用”标签的药瓶,瓶底的生产批号被特意圈出,旁边是几行模糊的短信截图。
他捏着照片边缘的手指关节泛白。星辰乐队的黄彤丹?上海那条毒蛇?
“去查!”宫长的声音压着狂怒,像冰层下的暗流,“查星辰!查黄彤丹!查上海那边谁在搅浑水!” 他猛地将八音盒残骸砸向水面,碎片四溅。“还有,告诉霍律那条白眼狼,他藏在上海当缩头乌龟的日子,到头了!”
龟吉工坊阁楼一片狼藉。余临秋瘫坐在一堆报废的喇叭和散乱的铜线里,耳朵里还残留着低频声波震荡后的嗡鸣。监视者的脚步声和叫骂声终于消失在巷子口。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沾满铁锈和机油的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掏出那个老旧的翻盖手机。
屏幕一亮,信号格微弱地跳动了一下。一条新信息,来自未知号码,只有一串数字坐标。
余临秋盯着坐标看了几秒,手指飞快地按动键盘。阁楼唯一的窗户正对着巷口,雨水敲打着玻璃。他摸出苏棠给的那半管口红,旋出已经干涸发硬的一小截,在窗玻璃内侧水汽凝结的地方,用力划下一个扭曲的符号——莫怡琴乐队巡演船锚的简笔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