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艇像片叶子被巨浪抛起,船舱里灌进半尺深的海水。林夏被甩到舱壁,断臂撞出闷响,她牙缝里嘶出半口气,冷汗糊住了她睫毛。周小满用膝盖顶着急救包压在施缪情手腕上,血还是从层层绷带里往外洇,染红了沈知意徒劳擦拭的衣角。
“雷达锁死了!”船头掌舵的滚动乐队鼓手吼,声音劈在风浪里,“三条缉私艇!呈三角包过来了!”
莫怡琴半个身子探出驾驶舱,咸涩的海浪砸得她睁不开眼。她看见了——包围圈收口处,最大那条缉私艇的甲板上,宫长志雄的银发在探照灯下像一撮冰冷的磷火。他手里捏着那张从八音盒残骸里抠出的塑封照片,正对着快艇方向晃了晃,口型清晰:黄彤丹?
“放他娘的屁!”莫怡琴啐了一口,狠狠把油门推到底。引擎发出濒死的哀嚎,快艇对着包围圈最薄弱的一角猛冲过去。巡演音响的声浪被风撕扯得支离破碎,《血茧》沉重的心跳采样混着金属摩擦的噪音,撞击着海面。
“坐稳——!”嘶吼被引擎的咆哮吞没。
沪指市,星海重组乐队排练室。巨大落地窗外是外滩流光溢彩的霓虹。直播镜头对准木子宜许妆容精致的脸。
“林夏前辈的事……真的很遗憾。”她睫毛垂下,恰到好处的忧戚,“但伤病对音乐人来说,有时候也是种‘特别’的灵感契机呢,对吧?就像她这次的新实验曲……”尾音微妙地上扬,暗示像毒藤一样蔓延。
霍律靠在调音台边,一直沉默。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耳垂,那里戴着枚低调的黑色耳钉。木子宜许的目光扫过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霍律姐也觉得可惜吧?”她突然把话头抛过来,笑容甜美,“毕竟你可是唯一一个经历过星海……两次的人呢。”
排练室里死寂。其他成员交换着不安的眼神。镜头推近霍律。
霍律抬眼,没什么表情。她抬手,指尖捏住那枚黑色耳钉,在木子宜许骤然僵住的笑容和所有直播观众注视下,缓慢而用力地——摘了下来。
耳钉后不是耳洞。一道扭曲的、深色的旧疤痕暴露在强光下,疤痕中心,赫然嵌着一个被剜掉一半的微型徽章残迹——星海乐队最初的团徽。
木子宜许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直播弹幕炸了。
霍律把耳钉随手丢在调音台上,发出“嗒”一声轻响。她看也没看木子宜许,只对着镜头,声音冷得像冰:“查她账户。宫长志雄。东京。上周。”每个词都像砸下的铁钉。
横滨外海,浪头把快艇高高抛起,又狠狠砸下。莫怡琴死死把着舵,牙关咬出了血。三条缉私艇的探照灯像白色的巨网,牢牢罩住了他们。
“准备撞!”她嘶声吼。
就在船头即将撞上拦截艇钢铁船身的瞬间,那条缉私艇的雷达屏突然爆出大团雪花!紧接着,船身猛地一震,引擎发出怪异的空转声,随即彻底熄火!失控的缉私艇像醉汉一样在海面打横。
“怎么回事?!”宫长在另一条艇上对着无线电咆哮。
快艇擦着失控缉私艇的船舷险险掠过,激起的浪墙扑了宫长一脸。莫怡琴抓住这千钧一发的空隙,快艇引擎怒吼着,从突然出现的缺口里硬生生钻了出去!
船舱里,沈知意浑身湿透地瘫在角落,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一个刚挂断的加密通讯记录。他大口喘气,对着惊魂未定的苏棠挤出几个字:“叶䀣谱……远程……锁了它引擎……”
苏棠抹了把脸上的海水,看向船尾翻涌的黑暗海面。余临秋给的坐标就在前方那片风暴眼里。她低头,林夏靠在她肩上,脸色惨白如纸,右手却紧紧攥着那个泡了水的手机。屏幕亮着,备忘录上是她用唯一能动的手指,蘸着自己断肢渗出的血,缓慢而坚定戳下的几个歪扭红字:
手术。唱歌。回家。
海风卷着咸腥扑进来,快艇载着一船破碎的人和未冷的血,向着风暴更深处,决绝地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