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艇在漆黑的海面上疯狂颠簸,每一次砸落都像要把人的骨头震散。林夏的头无力地靠在苏棠肩上,断臂渗出的血混着海水,在舱底积起黏稠的一小滩。她右手死死攥着的手机屏幕,那行用血戳出的“手术。唱歌。回家。”在昏暗里刺眼地亮着。
“坐标点!看见船了!”船头有人嘶哑地喊。
暴雨如注的黑暗前方,一点微弱的灯光在浪谷间顽强地明灭。是艘锈迹斑斑的中型货船,船侧漆着模糊的“滚石号”字样——莫怡琴乐队的巡演船。船尾甲板,几个人影正拼命挥舞着手电筒。
“准备接人!”莫怡琴嗓子已经吼哑,操控着快艇在惊涛骇浪中艰难靠拢。两船靠近的瞬间,巨浪猛地将快艇掀起,船身几乎与“滚石号”船舷垂直!
“扔过来!”滚石号甲板上,几个壮汉探出身体伸出手。周小满咬牙把烧得意识模糊的施缪情托举起来,沈知意和陈默在下面死命顶着。施缪情被滚石号的人七手八脚拽了上去,手腕上那圈被血浸透又泡了海水的绷带散开,在甲板灯下拖出一道暗红的痕迹。
“林夏!”苏棠架着人冲到船舷边。林夏的断臂软绵绵垂着,被简陋固定的断骨处皮肉翻卷,海水一冲,露出森白的一点骨茬。滚石号的船员探身下来抓她肩膀,船体又是一个巨震。林夏身体猛地一晃,苏棠脚下打滑,两人眼看着就要栽进漆黑沸腾的海里!
一条沾满油污的缆绳套索般甩下来,精准地圈住林夏的腰。苏棠抬头,看见莫怡琴半个身子悬在滚石号船舷外,粗粝的手掌死死攥着缆绳另一头。“拉!”她嘶吼。
林夏被凌空提起,断肢在风浪中无助地晃动。就在她被拉上甲板的瞬间,快艇终于支撑不住,被一个浪头狠狠拍在滚石号船身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船体瞬间倾斜,陈默死死扒住船舷才没掉下去,陆晚柠拖着伤腿扑过去抓住他后腰带,两人狼狈地滚上滚石号湿漉漉的甲板。最后上来的是苏棠,她几乎是爬上去的,回头望去,那艘载着她们冲出地狱的快艇,正被海浪迅速吞噬。
滚石号底层货舱被临时改成了手术室。浓重的鱼腥味混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一盏应急灯吊在头顶,随着船体摇晃,光线在舱壁投下凌乱晃动的影子。
林夏躺在铺着防水布的台子上,脸色灰败。随船的老船医戴着老花镜,额头上全是汗。她剪开临时固定的布条,露出那截惨不忍睹的手臂,倒抽一口冷气。“碎得太厉害……感染了……船上条件……”她摇头,声音发颤。
陈默挤过来,手里还攥着那把弹簧匕首。他拧开一瓶医用酒精哗啦倒在匕首上,又摸出打火机。“烧!”他声音嘶哑,眼里是豁出去的狠劲。
刀刃再次被烧得发蓝,在应急灯下腾起青烟。老船医手抖得厉害,不敢下刀。苏棠一把夺过烧红的匕首,声音冷得像冰:“压住她!” 陈默和刚包扎完手腕的周小满扑上去死死按住林夏的肩膀和右臂。
匕首烙上翻卷皮肉的瞬间,滋啦声伴随着皮肉焦糊的恶臭猛地炸开!林夏的身体像濒死的鱼一样剧烈弹起,喉咙深处爆发出一种非人的、被撕裂的嗬嗬声,那是声带在极限剧痛下强行挤压出的残响。她猛地睁开眼,瞳孔因为剧痛和缺氧剧烈收缩,死死盯着摇晃的舱顶,仿佛那里有她仅存的意志力来源。
汗水、血水、海水糊满了她的脸。施缪情不知何时挣扎着爬了过来,高烧让她视线模糊,却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死死按住林夏抽搐的肩膀,染血的绷带蹭在林夏颈侧,留下新的血痕。沈知意抖着手举着手机,屏幕调到最亮充当光源,微弱的光映着林夏扭曲的脸。
苏棠的手稳得可怕,刀刃贴着碎骨边缘刮过,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焦黑和鲜红混杂在一起。老船医哆嗦着递过消毒针线,苏棠看也不看,接过就开始缝合皮肉,针脚粗粝得像缝合麻袋。血不断涌出来,染红了防水布,滴落在生锈的舱底。
“血袋!船上有没有血浆?”老船医猛地想起什么,声音都变了调。
角落里,靠着冰冷舱壁的陆晚柠,右腿被夹板固定着,脸色比林夏好不了多少。她抬起头,声音沙哑:“用我的。”
沪指市,直播中断的排练室一片死寂。强光灯还亮着,照着空气中未散的硝烟味。木子宜许瘫坐在地上,脸上的精致妆容被眼泪和冷汗糊得一塌糊涂,精心打理的卷发黏在惨白的脸颊边。她看着地上那枚被霍律摘下的黑色耳钉,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死刑判决书。
霍律没再看她。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外滩璀璨却冰冷的夜景,霓虹映着她侧脸冷硬的线条。刚才摘耳钉的动作扯松了她束起的黑发,几缕发丝垂落在颈侧,拂过那道嵌着残破团徽疤痕的耳骨。她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清晰地穿透排练室的死寂:
“爆料。木子宜许。宫长志雄。东京。资金流水。匿名发全网。” 说完,挂断。
排练室其他人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
霍律转过身,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冰冷、如同倒计时的声响。她走到瘫软的木子面前,停下。居高临下的阴影笼罩着木子。霍律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骨髓发寒的漠然。
“脏了的东西,”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淬了毒的冰棱,“就该埋了。” 目光扫过木子惨无人色的脸,又落到地上那枚孤零零的耳钉上,然后,她抬脚,黑色细高跟鞋的尖利鞋跟,精准地、缓慢地碾了上去。金属在坚硬鞋跟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挤压变形声。
木子宜许看着那枚象征着她背叛和野心的耳钉在霍律脚下彻底变形,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濒死小动物般的呜咽,彻底瘫软下去。霍律收回脚,再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向门口。黑色西裤包裹的长腿迈动,步伐稳定而冷酷,留下身后一片狼藉和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