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锋号巨大的黑色船体像座移动的钢铁堡垒,蛮横地切入滚石号和宫长缉私艇之间,激起的浪墙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拍在最前面那条缉私艇的舷窗上!玻璃瞬间炸裂,海水裹着碎片倒灌进去。宫长所在的指挥艇被浪头推得剧烈摇晃,他死死抓住栏杆才没摔倒,昂贵的西装前襟溅满了腥咸的海水。
“霍家的船?!”宫长盯着青锋号船身上那两个铁画银钩的大字,牙缝里挤出嘶嘶的寒气,像毒蛇吐信。探照灯的光柱从青锋号上打下来,冰冷刺目,精准地笼罩着他,如同审判之光。他脸上那种掌控一切的冰冷嘲弄彻底碎裂,只剩下被冒犯的狂怒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悸。那条沪指市的母鲨鱼,竟然把爪子伸到了他的海域!
青锋号甲板上,人影绰绰。没有喊话,没有警告。几道黑影迅速在船舷架起了什么东西,黑黢黢的枪口在强光下泛着冷硬的幽光,无声地对准了下方三条如同受惊小鱼般的缉私艇。绝对的武力压制,带来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海浪拍击钢铁船身的轰鸣,和青锋号巨大引擎低沉而稳定的嗡鸣,如同巨兽平静的呼吸,宣告着这片海域话语权的易主。
宫长志雄胸口剧烈起伏,刚才施缪情引爆手套传递出的那股撕裂灵魂般的痛苦共鸣似乎还残留在他骨缝里,混合着此刻被强行打断猎杀的暴怒。他死死盯着青锋号,又猛地转向被青锋号护在身后、如同破旧玩具般漂浮着的滚石号。探照灯的光扫过滚石号低矮的船舷,他仿佛能穿透那锈迹斑斑的铁皮,看到里面那个垂死的哑巴,看到那个砸了八音盒的弹琴的……还有那张印着黄彤丹药瓶的照片!
“撤。”宫长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因为压抑的狂怒而扭曲变形。他最后剜了一眼青锋号和它庇护下的滚石号,那眼神阴毒得能滴出冰碴。鲨鱼不会放过自己的猎物,只是暂时退入更深的海域,等待下一次更致命的突袭。三条缉私艇引擎发出不甘的呜咽,狼狈地调转船头,拖着白色的浪痕,迅速消失在浓墨般的雨幕和浪涛深处。
滚石号的手术舱门被粗暴地撞开。青锋号派下来的医疗队如同黑色的潮水涌入狭窄腥臭的空间。他们动作迅捷、沉默、带着一股冷冽的专业气息,瞬间接管了濒临崩溃的现场。
“病人生命体征垂危,左臂粉碎性开放性骨折伴严重感染,失血性休克,声带旧伤撕裂!”青锋号的随船医生语速极快,一边检查林夏的情况,一边下达指令。他带来的便携式生命监护仪发出急促的滴滴声,屏幕上林夏的心跳曲线微弱得几乎成了一条直线。
两名医疗队员迅速将林夏转移到折叠担架上,动作利落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针头刺入她另一条手臂的静脉,更高效的扩容液开始输入。氧气面罩罩住了她灰败的脸。老船医手足无措地被挤到角落,看着这些装备精良、神情冷峻的人,像是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你们……”苏棠想上前,被一个医疗队员抬手拦住,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青锋号有手术室。霍女士指示,全力救治。”医疗队长言简意赅,目光扫过舱内其他伤员,“重伤员优先转移。”
施缪情被快速检查后抬上另一副担架,她手腕的伤口在青锋号队员手中被重新清创包扎,动作精准而冷酷。陆晚柠的腿也被重新评估固定。滚石号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如同搁浅的鱼看着海水退去。
林夏被抬出舱门时,身体在担架上微微抽搐了一下。氧气面罩下,她毫无血色的嘴唇似乎极其微弱地翕动了一下,没有声音,只有一点细微的气流喷在透明的塑料罩上,凝结成一小片模糊的白雾。
青锋号巨大的吊臂放下网兜,将担架连同林夏一起稳稳吊离了如同坟墓般摇晃的滚石号,没入上方那艘钢铁巨兽的阴影里。
青锋号医疗舱。无影灯惨白的光线冰冷地倾泻而下,将一切照得纤毫毕现,也映照着手术台上林夏毫无生气的脸,像一尊破碎的石膏像。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和麻醉剂的气味,冰冷刺鼻。
霍律站在巨大的单向玻璃观察窗后。她换下了沾着沪指市尘嚣的西装,穿着一身质地精良的深灰色羊绒衫,长发随意束在脑后,露出修长而线条冷硬的脖颈。窗外是翻涌的黑色大海,窗内是生死一线的手术台。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沉静得像深潭,只倒映着手术灯刺目的白光和医生们快速移动的身影。
一个穿着青锋号制服的中年男人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侧半步后,微微躬身:“霍女士,宫长的船退到三十海里外了,但还在游弋。另外,沪指市那边,莫诗怡的证据链很完整,黄彤丹和星辰涉毒、谋杀未遂的案子已经引爆舆论,警方压力很大。木子宜许……账户被冻结,宫长在东京的几条暗线资金流被截断,很被动。”
霍律的目光依旧落在手术室内。主刀医生戴着放大镜,正小心翼翼地用器械清理林夏左臂伤口深处嵌着的集装箱铁皮碎屑和焦黑的坏死组织。每一次触碰,即使隔着玻璃,仿佛都能感受到那种钻心的痛楚。林夏的身体在麻醉下依然会不自觉地细微痉挛。
“知道了。”霍律的声音很轻,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在谈论天气。她的指尖在冰冷的玻璃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了一下,节奏与她破译加密信息时一模一样。“盯死宫长。沪指市的火,让它烧得更旺点。”
“是。”男人应声,准备退下。
“等等。”霍律忽然开口,目光终于从手术台上移开,落在男人脸上。“去查查,施缪情手腕上那血绷带里藏的乐谱密码,破译出来没有。”
男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会关注这个细节:“初步比对,像是某种加密的坐标序列,和余临秋的信号频率有关联,但还缺关键参数……”
“尽快。”霍律打断他,视线重新投向手术室。无影灯下,主刀医生正拿起电凝刀,准备处理创面深处一根顽固渗血的血管。滋滋的轻响仿佛穿透了隔音玻璃。
她看着,像在观摩一场与自己无关的精密仪器的拆解。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敲击在玻璃上的指尖,节奏里藏着余临秋窗台上用口红划下的、滚石号坐标的最后三位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