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破碎的、带着血腥味的嘶鸣,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狠狠锯断了客厅里紧绷的死寂。林夏猛地呛咳起来,身体痛苦地蜷缩,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撕裂的杂音,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断掉。她的脸因为窒息和剧痛涨得发紫,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
“夏!”苏棠魂飞魄散,一把推开陆晚柠的拐杖就要扑过去。陆晚柠失去支撑,右腿的支具重重磕在地板上,剧痛让她闷哼一声,身体猛地摇晃,只能死死抓住旁边的鞋柜稳住,拐杖脱手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哐当声。
“别……碰……喉……”陆晚柠忍着钻心的疼,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警觉。她见过声带重伤的人强行发声的下场,那不仅仅是疼,是窒息,是声带彻底报废的警告!
苏棠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都在发抖。她眼睁睁看着林夏在沙发上蜷成一团,像只被扔进滚水里的虾,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濒死的“嗬嗬”声。那双刚刚被她亲手穿上的、厚重温暖的长筒靴,此刻随着林夏身体的痉挛,靴底无助地蹭着沙发绒毯,厚实的皮革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药……药呢?!”苏棠猛地转身,像无头苍蝇一样冲向林夏卧室的方向。她记得医生开了缓解声带痉挛的喷雾!
陆晚柠咬着牙,单腿蹦跳着想靠近沙发,每一步都牵扯着骨裂处的剧痛,冷汗涔涔而下。“林……林夏!呼吸……慢点……!”她嘶哑地喊,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慌。林夏的脸色已经由紫转灰,眼白开始上翻,那“嗬嗬”的抽气声越来越微弱,越来越间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公寓门被猛地从外面撞开!
施缪情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左手手腕缠着厚厚的绷带,用三角巾吊在胸前固定着。她显然是跑上来的,脸色潮红,额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角。她的右手紧紧攥着一个薄薄的平板电脑,屏幕还亮着。
她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濒临窒息的林夏,瞳孔骤缩。
“别动她!”施缪情的声音因为急喘而劈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尖锐。她顾不上关门,几步冲到沙发前,动作快得几乎撞到旁边单腿蹦跳的陆晚柠。
苏棠正拿着喷雾从卧室冲出来,看到施缪情,吼道:“你干什么?!”
施缪情根本没理她。她右手飞快地在平板屏幕上划动,调出一个音频波形界面,手指因为急切而有些发抖。她的目光死死盯着林夏痛苦扭曲的脸,盯着她脖子上那厚厚的敷料下仿佛要爆裂的血管。
“不是……声带……”施缪情语速极快,气息不稳,像是在跟死神抢时间,“是疤……疤痕……锁住了!叶哥……模型……找到了!”
她猛地将平板电脑的扬声器口,用力地、近乎粗暴地,直接抵在了林夏剧烈起伏的胸膛上!正好压在心口的位置!
紧接着,她食指重重按下了播放键!
一股极其低沉、浑厚、带着强烈压迫感的嗡鸣声,瞬间从平板电脑里炸了出来!那不是音乐,更像某种大型机械启动时的基频噪音,又像是深海巨兽发出的次声波!声音的震动透过平板的外壳,直接传递到林夏的胸腔,穿透皮肉骨骼!
“嗡————”
低沉到几乎撼动地板的声波在小小的客厅里震荡!窗玻璃都在嗡嗡作响!苏棠和单腿靠鞋柜的陆晚柠都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和胸闷!
被这突如其来的、穿透性的低频震动冲击,沙发上剧烈痉挛、濒临窒息的林夏,身体猛地一僵!
那撕心裂肺的“嗬嗬”声戛然而止!
她大张着嘴,像离水的鱼一样,猛地吸进了一大口空气!胸腔剧烈地起伏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口!虽然喉咙深处依旧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那股致命的、锁死气管的痉挛感,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瞬间松开了!
林夏瘫软在沙发上,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只剩下胸膛剧烈的起伏和无声的、劫后余生般的粗重喘息。脸色依旧灰败,但那股令人窒息的青紫色正在缓慢褪去。她闭着眼,身体还在无意识地微微颤抖,但那种濒死的抽搐停止了。
平板电脑依旧紧紧贴在她心口,持续发出低沉、稳定、如同定海神针般的嗡鸣。那嗡鸣声奇异地穿透了混乱和剧痛,带来一种被强行镇压后的、虚脱般的平静。
施缪情的右手死死按着平板,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自己也大口喘着气,汗水顺着脸颊滑落,眼神却死死盯着林夏的胸膛,确认着每一次艰难的起伏。她的左手依旧吊在胸前,绷带和夹板纹丝不动。
苏棠手里的喷雾“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呆呆地看着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看着林夏胸膛的起伏,看着施缪情用右手按在林夏心口、还在微微震动的平板电脑,大脑一片空白。
陆晚柠单腿靠在鞋柜上,也忘了疼痛,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滚圆,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茫然和难以置信。
客厅里只剩下那低沉浑厚的嗡鸣声,和林夏艰难却终于顺畅起来的呼吸声。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施缪情紧按平板的、未受伤的右手上,照在林夏脚上那双厚重、沾了些灰尘的长筒靴上,也照在陆晚柠那条被冰冷支具禁锢的右腿上。
那嗡鸣声,像来自深渊的号角,强行撕开了宣告死刑的疤痕,打开了一条通往未知、却不再彻底绝望的缝隙。代价沉重,但终究,喘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