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志明到达汉林宾阳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但是出站口却仍旧挤满了来接站的人。
“江夏李老板”、“秦州王老师”、“豫阳马红花”……
一排排花花绿绿的牌子错落有致的立在出站口，硬是把一个小县城的火车站装点成了一个国际机场的繁华样子。
高志明站在出站口到处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写有自己名字的牌子，正在他迷茫的时候，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强子哥”。
高志明接通电话，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话里带着一股浓重的南方口音：“表弟，你在哪里？看到我了没，我们两个人，在出站口的中间，我旁边有块牌子写着‘阆府郭老板’……”
按照电话里的提示，高志明终于看到出站口的最中间，“阆府郭老板”牌子旁边有个穿着特别显眼和浮夸的人在冲他不停的挥手。
那个人下面穿着一条粉红色的小脚裤，上面穿着一件黄色衬衣，头发染得绿油油的，跟个红绿灯似的。旁边还站着个学生打扮的女孩，穿着一身蓝色运动服，扎着松散的马尾辫，两个人气质上的鲜明对比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扎眼。
高志明一边接手机，一边走过去，对穿着粉色裤子的人说：“强子哥吗？我是李学飞的表弟，我叫高志明。”
强子上下打量了高志明一眼，特别高兴地说：“哎呀，不愧是飞哥的表弟。真是不同凡响一表人才啊。晓霞，愣着干嘛呀，快帮阿明哥拿一下行李。“
旁边的小女孩听了强子的话，伸手就要接高志明手上的包。她的眼睛里有着学生特有的清澈和笨拙，看着比高志明还要腼腆。
高志明赶紧抽手，说：“没事没事，就不麻烦晓霞妹妹了，行李也不多，我自己拿就行。”
出了火车站，强子叫了辆出租车，载着高志明和晓霞往公司去。
南方四月的天气已经很暖和了，宾阳遍地绿色，到处是正在施工的楼，街边广场上成群的人在跳广场舞，出租车玻璃质量不太好，从车里看出去模模糊糊的，县城看着跟融化了一样。
强子一路上嘴巴就没停过，一直问高志明各种问题，比如李学飞家里出了什么事、高志明在哪个大学上学、有没有女朋友，然后又说他们的项目有多好、宾阳的美女有多漂亮之类的。
而那个叫晓霞的女孩正好跟强子相反，上车之后就一直规规矩矩的坐在副驾驶，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出租车拉着三人在宾阳县城转悠了好久，中途还特意从县政府门口走了下，路过县政府门口的时候，强子冷不丁的问了高志明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表弟，你知道宾阳县政府大楼有多少扇窗户吗？”
高志明对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强子知道高志明肯定不清楚，于是在高志明摇头后立刻神秘地说：“我知道，是六百扇。”
高志明有些没太懂强子的意思，但是看他的神情，似乎是在暗示高志明：他们在做的“项目”和政府部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出租车继续开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路边风景越来越像郊区，走过了一段坑坑洼洼的小路后停在了一栋民宅的门口。
下车后，高志明上下打量着面前那扇已经锈迹斑斑的大铁门，不由腹诽：“这个也太破了吧，这种传销公司都能骗到人？”
看着高志明有点疑惑的眼神，强子对他说：“公司的新办公楼正在建设中，我们暂时先在这里周转一下，等公司的楼建好了，到时候人人都有独立办公室。”
强子说完后上前敲了敲门，从里面出来个人，看了一眼强子后一句话没说，就把三人放了进去，民宅进门是个大院子，院子前面是一栋有些陈旧的楼房，上下一共三层楼，看着像工厂的宿舍楼。
强子让晓霞带高志明去宿舍先安顿一下，说他先去给潘总打声招呼。
高志明的宿舍被安排在一层最右侧的房间，一推开门，整个房间的逼仄和混乱就一目了然的呈现在高志明的面前。
房间地上铺着蓝色的简易地板胶，屋子里乱七八糟的摆着收起来的展架，茶几上堆满了宣传手册和传单，几个农民工模样的男人正盘着腿坐在角落里，一边抽着烟，一边操着一口樊阴方言正在那里玩炸金花。
屋里烟雾缭绕，高志明一进门差点被房间里扑面而来的浓郁烟味给直接呛出来。
晓霞见高志明有些脸色不对，赶忙帮高志明放下行李，然后对他说：“志明哥，先坐下休息休息。”
看见高志明和晓霞进来，一个正在打牌的秃头男人把手里的牌扣上，然后慢慢从地上站起来，他的肤色极黄，先是看了晓霞一眼，然后冲高志明笑了笑，这一笑露出了牙齿上满满的烟渍。
高志明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这个秃头男人突然一下插进了高志明跟晓霞中间，手在高志明背后顺势往下一挥，一下子就从裤兜里拿走了高志明的手机。
看这熟练程度，就知道是熟手。
秃头男人顺手把从高志明那里摸来的手机往床底下的箱子里一撂，冲高志明点了点下巴颏，让高志明随便坐，然后便不再理会两人，几个人继续炸金花。
上来就抢手机，这是高志明没有想到的，他本想上前去跟秃头男人理论，但是刚有动作就被晓霞给拽住了。
晓霞冲高志明摇摇头，然后小声对他说：“志明哥，这是公司的规定，这样做是为了方便管理，每个新人来的时候都会被收手机，不过别担心，回头潘总会给你配一部更好的。”
进了贼窝，高志明知道多说也没用，但嘴里还是嘟囔了几句，然后被晓霞拉着到外边又聊了一会，从晓霞的口中，高志明大致了解了这个传销组织的整个组织构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