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元惜篇 那年那日
书名:无痕 作者:忆酒 本章字数:12824字 发布时间:2025-06-24


一片黑暗,模糊不清的视野,不安,恐惧。

为什么我会存在,为什么我还未死亡。

一个人影,措不及防的拥抱,她是这个孩子生命中的第一抹亮色。

她的阿姐在她眼中,是那么的好看与温柔。

她的阿姐,是照亮她人生的光。

“阿姐。”小团子轻声唤她,她笑了,温柔亲吻孩子的额头。

“我在呢。”

眼前事物渐渐清晰,可孩童眼中只装得下一个阿姐。

其余杂物,皆为陪衬。

她终于看清阿姐了。她终于了解阿姐了。可她的阿姐呢?

她亲爱的阿姐啊,偷偷消失啦!

“阿姐!”小团子在黑暗中追逐着她的光芒,可那抹光,离她越来越远了。

“阿姐!”元惜惊醒,久久缓不过神。

这下,她真的看不见阿姐了。

窗外,夜色正浓。



桐清追剧追到半夜,正想睡觉,抬头望向远处的山坡。嗯?老大?眼花了吗?

元惜坐在老银杏的树枝上,凉风习习,美人买醉。

桐清爬上一旁的树枝,将手中的几瓶酒递上。“哟,这是怎么了,大半夜不睡觉。”

“做了个梦,睡不着了。”接过酒瓶,她看上一眼,毫不客气灌了一口。

“什么梦啊,说来听听?”

组织下语言,元惜开始描述那个诡异的梦境。

“我梦见你变成了一只狗。”

桐清:?

“我刚开始不知道那是你,把你抓起来,准备涮狗肉火锅。”

桐清:??

“我准备好锅底,刚想叫你来吃,回头一看,你的尸块浮在锅里。”

桐清:???

“我觉得,都做到这份上,别浪费了我的锅底,于是心安理得把你吃了。”

桐清:满屏问号。

两人陷入沉默,望着远方不知何处的灯火发呆。

许久,元惜开口问道,“小清清,你的过去是什么样的啊。”

桐清想起年幼时那个作天怼地的自己,无奈笑笑。

“我啊,三天不打,上房捉鸟。没有不敢打的架,没有不敢翻的墙。妖界不够玩了,就跑出来喽。无忧无虑,开心就好。实在不行,回家继承家业。那老大,你呢?”

元惜对自己的过往向来只字不提,挂在嘴边的也只有一个忆酒。

身边人都或多或少好奇过她的过去,好奇她经历了什么。

看来她今晚真是醉了,竟絮叨着讲了起来。



[她明明是在冬日遇到阿姐的,留下的印象却是骄阳打碎的绿茵。

似乎就如冬去春来,自那无雪晴日后,她的人生也渐渐回温,步入繁华绚烂的盛夏。

当时于烈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确实不清楚。事实就是,她逃到一个什么地方,带着一身疾病。

双眼近乎失明,仅能看见简单的色块。声带腐蚀,发不出声音。身上各处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触目惊心。

朦胧中,出现一道黑色人影。

奇怪的是,明明看不见那人,却能真切感受到对方所在位置,还有……一种名为情绪之物。

痛苦,挣扎,心疼,悲伤,欣喜与柔情。说不清的感受随着对方靠近愈加清晰。

那人说着什么,缓缓接近她。她听不懂,但其温柔的态度和轻暖的声音使她跟着放松下来。

她慢慢接受对方的触碰,从她紧握成拳的双手到一个格外温暖的拥抱。

她被那人收留,一直被那人照顾着。

她一直缩在床上,背靠墙角,看上去可怜又无助。

她的身体在照料下慢慢恢复,那人的样貌倒映进她清亮的眼眸。

黑色长发挽于脑后,短衣长裤,左胳膊绑着绷带,严严实实。

略显瘦弱的身体,白得过分的皮肤,长相不突出,但也很好看。

漆黑的眼中饱含笑意,总是面带笑容,柔和地望向她。

那人总自顾自说着话,无事可做时就坐在她对面,傻笑着一遍遍唤她的名字:“阿苑”。

其实究竟应写做哪个字并不明确,后来元惜问过,忆酒本人也不知。

她的小床正对窗户,那是扇永不拉上帘子的窗。

阳光攀上床铺,将要落在她指尖,她却又往里缩了缩。

这时那人会怀着一种复杂的,她分不清的情绪,将窗帘拢一拢,挡住部分阳光。

安稳祥和的日子日复一日,她开始放下戒备,接纳这个世界。

阳光如往日一样照在指尖,她向前缓缓伸出右手,温暖很快包裹了她。

她第一次望向窗外,微风吹拂发丝,空气中飘浮着细小尘埃。

那里是个十分宁静的郊区,荒僻,但很美。

阳光停留在梧桐末梢,林间间或传来几声鸟鸣。

空中时而掠过几只大雁,游鱼在清澄透亮的潭水间闪烁波光。

那怕水中倒影,都留在她记忆深处,难以消磨。

她站在窗前,看了许久,直到那人回来。

对方巨大的欣喜与兴奋直冲脑壳,仿佛脑袋是个开了水的锅,连天灵盖也兴奋地跳跃。

这种陌生的感觉吓她一跳,猛得转头看过去。

却见那人石化在原地,一动不动,就那么看着她。

这件事最终以一个大大的拥抱和连续几天的大餐结束。

那人经常出门不在家,走前总会明媚地笑着,与她道别。

随着她对外界不再排斥,每当那人不在,她总会或多或少感到无聊。

她开始看房间里的故事书,看里面那些好看的插画,有喜欢的就拿纸笔画下来。

很快画插画也不感兴趣了,便合上书自己画起来。

画一直照顾她的姐姐,画姐姐带回来的小东西,画姐姐给她扎的头发。

她把这些给姐姐看,姐姐每次都会夸她,然后把这些放进木盒中收好。

她照旧听不懂姐姐的夸奖,但那时感受到的快乐,幸福,开心,都表明姐姐很喜欢这些。

姐姐开始教她说话,认字。还时不时给她弹琴,讲故事。

不过讲的,不是一般的故事,是十分无聊的故事。

讲三皇王帝,讲春秋战国,讲秦朝大一统后二世而亡。

她听不懂,但姐姐在旁边她就高兴。

后来她总算是弄懂了语言所代表的含义,却始终不肯开口讲话。

姐姐也不急,日复一日陪着她。

每过一段时间,姐姐就会带回来一个蛋糕。上面总放着一颗草莓,姐姐会让她猜是甜的还是酸的。

除去她没有回复的那几次,16年里,她每次都猜甜的,姐姐每次都猜酸的。

最终她赢了9次,姐姐赢了3次。

其实元惜是记不太住自己的生日的。

她的生日是阿姐赋予的,一直也是阿姐会给她过。只有阿姐在身边时,她才会期待一下生日那天。

她一直以为是她需要姐姐。

直到那天,她将注意力放到了房间以外。

门没锁,然后继而发觉这门从未锁过。

也就代表着,只要她想,随时可以出去。

推开门,踩在石子路上,凉凉的。

四处查看一番,发现只有她的房门没有上锁。除了她房间的窗,其它都关得严实,拉着窗帘。

木屋后方是一片花田,葡萄架上缠绕着藤蔓。

听姐姐说过,这里种了提子和紫萝兰。本还想种点芒果什么的,可惜失败了。

她顺着小溪向下游走去,时不时,一株玉兰懒散地向对岸垂下花枝。

花瓣轻抚头顶,好似听见它的轻笑。

徐徐微风中,植株晃着绿芽,片片花衣倚在风里,悠闲地摆弄春色。

正玩的高兴,却见姐姐哭着跑来,一把将她抱住。

她也跟着慌了神,细细感受着对方的情感。

失而复得的喜悦,庆兴,后怕。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人被拐跑了,怎么跑这么远,找不到回去的路怎么办……”

哦,原来是以为自己丢丢了她。

明白是自己的原因后,她有些心虚。于是开口安慰,“阿姐,不哭。”

却不成想,她的阿姐哭得更厉害了。

后来阿姐给她画了张地图(其实更像小孩子随手的涂鸦),圈出安全范围,只许在这半个山头上玩。还带她出去认路,顺手教她怎么掏马蜂窝。

那年夏天,蚊子比往年翻了几倍。一直忍着“维持生态平衡”的阿姐,也忍不住带回来瓶花露水。

“归家之时,减负而行。然,未想蚊虫肆虐,深受其害,不堪其扰。夜静之时,尤为严重。但念其路途之远,油价之贵,时间之紧,更为难忍之酷行。由此,只得自食其果,多为忍让。至此涕泗横流……”

阿姐边狂喷杀虫剂边向因此受害的生命解释为什么掀了它们的饭碗。

“哎,好吧,至少青蛙晚上可能就没那么吵了。”末了,阿姐如此说道。

不多时,阿姐的歉意使烟消云散,哼起不知名的曲调。

“时针转啊转,转啊转,是谁的光阴贱如泥……时针转啊转,转啊转,是谁化为灰烬不负你……”

有时阿姐还会带她看肥皂剧,当看到皇帝怒发冲冠为红颜,携妻带子归山林时,阿姐又会嗤笑一声:

“虎落平阳被犬欺,没毛的凤凰不如鸡。黄袍加身仍觉冷,田家小舍更苦寒呐~”

许多对话都早已忘却,阿姐作的打油诗她倒是记的一清二楚。

“阿姐。”她看看对方碗里,又看看自己碗里,“为什么我们吃的不一样。”

“人造鱼没营养,你就别吃了。你那是鲜鱼,吃起来差不多。”

“豆腐也是?”

“豆腐也是。”

她用筷子戳戳米饭,随即夹起块鱼肉放到阿姐碗里。

阿姐嘴角缓缓下降,可怜巴巴看着她,“你要杀了我吗朋友?这真的没有人造的好吃。”

嗯,这是真心话。她点头,自己吃掉了。

“阿苑,我教你怎么杀,呸,打架吧。”

她咽下嘴里的肉,对上阿姐笑意盈盈的脸。

“好。”

于是阿姐又忙了起来,研究怎么教她防御。

“完了完了,只会杀人不会防啊我,关键也没人打的到我啊……”

阿姐抓耳挠腮,最终吐出一句“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然后给了自己一巴掌,“阿苑又不是我,没有扣血加攻击这档子事,想嘛呢。”

阿姐还教她画符咒,并且还知道她体内的力量,不,是十分了解。

阿姐说,她的力量叫[潮沫]。

“只要你想,浪头的沫花可以带起数万丈高的狂潮,泯灭整个世界。”

“你的愿望,设想,甚至一个念头,都可以控制它。执念越强,它越强大。情绪则能影响它的输出量和你能控制的多少。”

阿姐抓着她的小手,站在她身后。

“想象一下,前面的树你想要它怎么个死法,暗示自己这是现实。”

淡蓝光刀闪过,那树瞬间四分五裂。

“那阿姐,你也有力量吗?”她回头看着笑意盎然的阿姐。

“有啊,它叫[罔月]哦。”

“我可以看看吗?”

“不行。”阿姐严肃了些,“……它脏。”

等她再大些,阿姐开始给她带回许多书籍,一箱接着一箱。

“这些,”阿姐拍拍那几箱书,“是社会上较为大众的理论。我的思想在外界被称为反社会,神经病,我也不想要你只接触我脑子里的东西。所以,怎么选,怎么做,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不管。我只会把这些东西与我的思维同时放到你面前,荆棘也好玫瑰也罢,是你想成为的就好。”

话虽如此,但阿姐对她产生的影响比书本大多了。

“君子?呵,为什么要去管别人的标准。‘一千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人人心中的标尺与天平都是不同的。只要你给出的利益足以撼动他心中的天平,那他的标尺就会为你倾斜。”

“先认清自己的位置,想清楚你想要什么,才能不留遗憾,全力以赴。”

“新生是在为下一次死亡做准备,而在到达真正的死亡前,每一次离去,都是为再次的新生做铺垫。”

“可我更想要你为自己而活,不用去附和世俗的眼光,不用在条条框框里生长成他们想要的,听话乖巧的鲜花。无需摘除身上的尖刺,长成荆棘也没有关系。只要是你想成为的样子就好。”

“谁都会想要别人为自己考虑,从而做出让步。设身处地地去想,如何才能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那这就是他想要你做的。但每个人的计算公式各不相同,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结,你认为的好不一定被对方认可。”

“不要被感情束缚,不要被规则束缚,不要被世俗束缚。只须听从自己的内心,达成自己的目的。放手去做,除你以外,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没有任何一个父亲是真正爱孩子的。雄性生物都这样,一定是有什么别的利益牵扯促使他照顾自己的孩子。”

“不能相信任何人,信任是背叛的第一步。随着防备的下调,背叛也将如期而至。”

“你要自私。莫要去管他人,先要使自己快活。”

“杀人偿命?哈哈哈……不。”阿姐眯了眯眼,“死亡。”

阿姐在想着什么,但她对杀人偿命一事的否定是显而易见的。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趋利避害,或许是因为它影响了我肮脏的利益,至使我不能回答。”

阿姐顿了顿。

“恶是为善服务的。这样说或许会好一点。你能听明白吗?可能说不清楚。当你遇到一个讨厌的家伙,就杀掉吧。我相信你不会滥杀无辜,你做不到。”

“不要太固执己见。圆滑一点。”提及此,阿姐不禁一笑。

“至少我学不会圆滑,”阿姐笑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症下药,事情就会好办一些。不过要知道,你有底气,你可以强制,你有这个能力,有这个资本,没必要太顺着他们。”

“一切的荣光与耻辱,都是为在毁灭之时得到升华,它们的意义就在于此。”

诸如此类。

阿姐带她跳过交际舞,教过她礼仪。

屋前小院,阳光正好。

长裙轻飘,阿姐哼着曲调,步调轻盈。

二人指尖微触,礼貌优雅。

那时的阿姐,像个真正的绅士。不过她穿着长裙,英气不显。

“你要不要给自己起个名字?”

她想了想,说。

“那,就叫元惜吧。”

她一直认为,阿姐情绪是很稳定的,至少在她面前是这样。

除了提到一些不能提的东西。

也不知那天阿姐在外面受什么刺激了,一回来就死死抓着她的肩膀警告道:

“打死都别给我谈恋爱!死都不准谈跟男的谈更不行!!”

阿姐身上的愤怒与戒备是前所未有的,她傻乎乎对上阿姐疯狂的视线,“啊,啊?”

那晚,她听亲爱的阿姐近乎咆哮着讲了许多被骗身骗心还骗钱的案例。

总结来讲就一句话:

“男的都不是什么好车西!女的也没什么好东西!一入爱河永入深渊啊宝!”

“可是我眼里只有阿姐一个人啊。”

阿姐愣住,那些情绪一下子灰飞烟灭,对上她澄澈透亮的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她亲爱的阿姐终于安静下来了。

阿姐的大脑重新开机后,巨大的悲伤打得她措不及防。

她人又傻了,小小的脑壳想不通阿姐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以往阿姐的情绪都是复杂的,杂乱的,从未出现过如此纯粹的感情。

这次的难过好像不是普通的难过,那抱抱还有用吗?

她这么想着,悄悄靠近阿姐。

她的阿姐呀,每天都在难过。只有她知道,阿姐笑容下隐藏的悲㤼。

她也发现,跟她在一起时,这种糟糕的情绪可以得到缓解,一个抱抱则可以完全清除。

如果一个抱抱不够,那就,那就再抱久一点。

“我没关系的,阿苑。”阿姐坐在院中秋千上,温柔地望向她。

月光柔柔,如丝绸逸散于天际。

她觉得,这时的阿姐是那么虚弱,那么无力。仿佛这才是阿姐真实的一面,之前都是阿姐的面具。

这一次,阿姐没有回抱住她。

阿姐的声音仍是柔和,却很轻很轻,盛满疲惫。

“回去睡觉吧,我想自己呆会儿。”

可她感受到有一种读不懂的情绪挤掉了一点悲伤,于是她没有听话,反而抱的更紧了。

头顶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轻笑,阿姐抱着她,轻抚她的脑袋。

没事的阿姐,不开心了就来找我,我一定在。就像阿姐一直在一样。

伴着阿姐的歌声,她渐进入梦乡。每回阿姐哄她时,都会唱这支曲子。

“如果,时间改变,一点一点,洗去我容颜。

如果,一切不变,一片一片,留在我心底。

记得,那个夏天,蓝天白云,是我的,思念。

记得,那年冬季,漫天飞雪,是我的,挂念。

悠悠,岁月漫长,还有谁能,记起我,遗愿……”

“你要好好的啊,别再让我担心啦。你要好好的呀,别再让自己吃亏啦……愿你世界里没有风雨,愿你生命里皆为善意,愿你能自由自在,活成自己啊……”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来着。哦对了,是她提出要去外面看看后的故事了。

阿姐由最开始的不安转为沉寂,随后打趣道:

“那可不行,你阿姐我的一些事还没解决呢。一出去就被枪决了。明天带你过去吧,总得接触下别人。”

她这才得知,原来阿姐不只养了她一个,还养了九个哥哥姐姐替阿姐挣钱。外加一个小严叔叔。

“阿姐,严叔叔看上去比其他哥哥姐姐还小,为什么要叫叔叔。”

“因为小严是警察~警察叔叔嘛~”

严警官默然,看样子已习惯阿姐的调侃。

阿姐从桌子里翻出一大串钥匙,交给她。

“想去哪都行,随便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出了事我帮你解决。”

(其实这意思是,出了事就帮你把对方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而接触过其他人后,她才发现自己只能感应到阿姐一人的情感。

再这是一种特异功能吗?原来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吗?如果阿姐不能感应到我的情绪,又是怎么准确判断出怎么做我会喜欢的呢?阿姐是怎么在我需要的时候及时处理好一切的呢?

她想不通,于是干脆先将它抛置脑后,研究起手中沉甸甸的钥匙。

快递,画室,宿舍一二三四五……看上去,好像所有的都在这里了。

她像开盲盒一样,一间一间打开。觉得进别人宿舍不太好,就跳过了。

快递点里空空如也,不过看到小四姐姐抱走了一堆快递盒。

画室应该是阿姐一个人的,东西扔的到处都是。南边墙角好像烧过什么,黑乎乎一大片。

仓库也很乱,杂七杂八的物品全堆在里面。

奇怪,严叔叔说有九个人,怎么只有五个工位。

小四姐姐回答,“因为剩下的人……”

“都死了!被你阿姐弄死了!”角落里的男人打断小四。

“小七!她还只是个小孩!你跟她说这些干什么!”

“哼,孩子?洛忆酒教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我告诉你赵笙,“小四吼道,“没人逼你留在这儿,门就在那里。”小四抬手指向门的方向,“你要是不想呆你现在就给我滚!洛姐哪里对你不好了,你在这吵吵!”

被称作小七的男人住了嘴,冷哼一声缩回角落。

“阿姐不是坏人。”

小四没有接话,片刻后答道,“洛姐……不算好人。”

插曲过后,她没再理会过小七,可他却不依。几天后,小七找了个没人的空档,再次发难。

小团子仍不理会,在对方说完后补上一句,“阿姐不是坏人。”

小七一听更加起劲,正要说下去,阿姐推门而入,笑意盈盈。

“阿苑说的没错,她亲爱的阿姐不是坏人,但。洛忆酒是恶人。”

眼中的寒光因她的存在转瞬即瞬,却也能让小七脊背发凉。

阿姐将她抱起,温声细语, 询问起两人间淡话的内容。

她乖巧地复述起来,说到肮脏处脸不红心不跳。

反观阿姐,笑容随着话语愈发深切起来,但碍于她,强行压下凌乱的心绪。

等她说完,众人也都陆续回到这里。

阿姐放下她,对小严说:“帮我看着她一会儿,我发个疯。”

小严心领神会,默默领她进阿姐书房。

她频频回头,阿姐对她抱以微笑。

转过拐角,门关上后,小严面向她,双手捂住她的耳朵。

隔音效果做的很好,但依旧挡不住外面的骂声。

小七渐渐没了声息,打砸声仍未停止。阿姐的喊声与情绪混杂着传入脑海,她有些难过,为她的阿姐。

随之而来的是长久的死寂,小严不让她出去,直到阿姐亲自打开门。

她纯净的眼眸中倒映着阿姐温和的笑。她的阿姐正强压着什么情绪,但压的太严,她感受不到。

房间中的位置又少了一个……

大家仿佛都习惯了,严警官也没说什么。哦不,他说了。

“43了。”

阿姐不以为意,“我手上沾的血还少吗。不止这个事。”

“知道。明白。”

她不会出手阻拦阿姐的任何行动。

除开阿姐近乎将她的话奉为圣旨不谈,阿姐也不会因任何由头阻拦她,不是吗?

时间划过,转眼到了新年。秉持着人多热闹的想法,她拉着阿姐同他们一起过。

“呼啊,咱这儿好久没这么有年味过了,多亏了你呀,小福星。”小四抱着她翻上屋顶,眉眼弯弯。

从此处远眺,不知何处的烟火照亮夜空,鞭炮声传来时已微不可闻。

“阿苑。”

她闻声望去,阿姐站在屋下张开双臂。

“下来,吃饺子啦。”

阿姐稳稳接住了她,小四干笑两声,跟着跳下。

经过小五时,阿姐撇他一眼,打趣着。

“老五啊,管管你对象,别天天带我家娃翻墙。”

小五不太自然地转过头,轻咳一声,不做回应。

小九从仓库里拖出来张方桌,费了好些事才清理干净,充当餐桌。

小四嘴里吃着饺子,也不忘整活,提议顺便玩几轮真心话大冒险。

场内顿时静下来,齐刷刷看向坐在一起的小四小五。

“好啊好啊,四轮一冒险,行吧?”阿姐发活,眼中闪着八卦的光芒。

小九又翻出个转盘,一言不发放在桌子中央。

“你哪来这么多东西啊!”小二震惊。

小九慢半拍看向小二,“啊?我,仓库,找的。”这孩子傻愣愣的。

小二无奈扶额,后悔自己一时多嘴。

作为发起者,小四第一个转转盘,小严不巧被选中。

十四一脸坏笑,猥琐地搓搓手。(详见光遇一级搓手动作)

“嘿嘿,小严同学,组织上派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小四,过分了。”未等小严做出反应,阿姐打断道。

“哦哦。”小四悻悻而归,摸摸鼻尖。

“那我再换一个。小严……外面有人等你吗?”

“没有。”小严回答。

接着小严转动转盘,指到了准备吃瓜的……小二。

“啊?啊?啊?我?”小二指着自己,目瞪口呆。

“是的就是你。”小四发笑。

小严想了想,“你上厕所用哪只手。”

“左手。”小二没有细想。

几秒后,她骂道,“TMD,用纸啊,不对,拉用屎用什么手啊!”

紧接着,小二如愿转到了小四。

“说!你跟小五是不是在一起了!”

小四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没有。”

此话一出,听取“啊?”声一片。

“怎么可能!我不信!这不可能!”

小四转到她:“嘿嘿小福星,你苦茶子是什么颜色的啊?”

几人猛得看向阿姐,又看看胆大包天的小四。

小七留下的阴影使他们瑟瑟发抖,并为小四默哀。

阿姐轻笑,目前未出现异常表现。

她也看向阿姐,从阿姐的表态中读出这属于游戏正常范围,于是回答:“蓝色。”

接着转到小五,她中规中矩问道,“在场有你喜欢的人吗?”

小五向下压着嘴角。“有。”

他刻意不去看小四。

阿姐跟着众人起哄,随即提醒,“这轮该是大冒险了吧?”

于是她又加一条,“亲你喜欢的人一口。”

众目睽睽之下,小五脸红得不行。多次靠近小四后,他突然上去吧叽一口。

“哦~~”

小四捂脸偷笑,笑容却挡也挡不住。

小五转到阿姐,问道,“洛姐有爱的人吗?”

其实大家都知肚明,阿姐爱她。

“爱?哈。”那腔调,隐有嘲讽之意。“那不过是在权衡利弊后产生的虚伪的假象。”

众人微愣,小五追问,“那你也爱元惜啊。总不能连她也不爱吧?”

她转头,对上阿姐凄凉的目光。

悲哀。她想到这个词。

“阿苑。这可不是爱。爱是包容一切,不论他是什么身份,什么样貌,变成什么样,都会发自内心去想……爱他。可我做不到。”

阿姐哀伤地笑笑,“我不够爱你啊,称不上爱。”

阿姐的话语前后矛盾,不过她听懂了。

前面描述的是阿姐对他人的爱,而后者,才是阿姐认为的爱。

可阿姐所认为的这种爱,真的存在吗?

哪怕他已成为完完全全的另一个人,找不到过去一丝的影子……

游戏继续着,阿姐问小四有没有喜欢的人。

“就在现场。”

小九问阿姐那些不够分的物资都去哪了。

“不能均分的全进我家阿苑口袋了。”

小二在吃瓜路上一去不复返,“小四,快跟你喜欢的人表白!”

小四一点不拖泥带水,拽着小五领子,“君倾年,跟老子处对象!”霸气外露。

小五宠溺一笑,“年年有卿,岁岁平安。”

小严问她,阿姐有没有丢脸的时候。

“打雷的时候阿姐会跑到我床上抱着我睡。”她想了想,说道。

…………

很快,远处钟声响起,又是新的一年。

大家干了杯,收拾收拾准备睡觉。

小四喝醉了,又拽着小五领口,哭着喊着要他嫁她。小五弯腰,配合小四发酒疯。

阿姐抱着酒瓶,背起《琵琶行》,《将进酒》。

“当时怎么就没背出来呢哈哈哈哈……”

一晃几月过去,小团子长高了不少,也更爱闹腾了。

她跑出去玩,常是满身泥污回来,还咧着嘴冲阿姐笑。

阿姐总是笑她像只哈士奇,又改口说不嫌弃。

“哈哈,没事。我不嫌弃你的脏衣服,就像我肮脏的床铺不嫌弃我卑贱的灵魂。”

“阿姐,你的床干净的不能再干净了……”

阿姐自然是希望她能多些活力的,不过嘛……

她闯祸了。

起因是阿姐给她的钥匙串里有一枚钥匙一直没能找到对应的锁。

好巧不巧,今天她发现了画室中的暗门。没错,正对应着那把钥匙。

打开后,里面摆着许多展柜,最尽头有一张供桌。

玻璃展柜中放着各种手办,周边。供桌上供着一个特别大的手办,是个帅哥坐在石椅上。

供桌左边有张书桌,木头材质。旧的不行,但能看出被时常清理,维护的很好。

抽屉中有很多本子,多数是写着故事的,还有几本是画本,都是线稿。

她随意翻开一本,上面写着断断续续的文字:

“我对神明说:神明大人,能否将我的爱意告诉风,因为风会吹遍整座森林。

神说,若风过全林,她仍不知呢?

如若事与愿违,那她一定,另有安排。

(你听,是风的声音。)

抬头,窗边风铃叮叮当当,风拂过脸颊,吹干眼角的泪。

(女孩子出嫁,是要穿大红嫁衣的。)

皮肉撕裂,她自楼顶跌落。

(我带你,去嫁他。)

河水染成束缚两人的红线,缠绕在身旁。

鲜红染料点缀着风铃,血液与爱意织成她的嫁衣。

刀刃伴着血肉,混杂惊恐的泪水,编成他的喜服。”

又往后翻几页,便是其他内容了,都是些短子的句子:

只有画上死亡的句号,生命不再流动,才是完美的。

飞蛾扑火的那么多,多我一个又何妨。

阴云之下,一切色彩被黑所取代,金属反着刺眼的白。雨滴拍打建筑,狂风呼啸着,外界动乱尚未影响室内的明亮温暖。而这星火终将化为灰烬,再伟大的物种也敌不过自身劣性。灾难前夕,仍觉,“岁月静好”。

“你知道吗?格拉娜蒙在眼睛上的蕾丝布料,是我从苦茶子上前下来的哦~”

看到最后这句话,她嘴角一抽,将本子放回原位。

就在这时,准备离开的她被电线一绊,摔在供桌上。

这下好了,那万分精美的手办掉在地上,碎了。

不知所措的她捧着较大块的碎片去问小四怎么办,小四瞬间发出尖锐暴鸣声。(小四不纯)

众人得知此事,多以“我草”开头。

“小四姐姐,这事有多严重。”

她怯生生问道。

“这么说吧。”小四如同霜打的茄子,“洛姐把这手办运过来的时候高兴得像个孩子。”

小九默默念叨,“元惜打坏的,洛姐不会,追究。”

“但洛姐保不齐会拿我们开刀。”小二得知消息后便拼命打工,闻言纠正道。

“我草对啊!我业绩还没弄完可千万别被当磨刀石!”小四垂死病中惊坐起,奔向工位。

小五坐在她旁边哀声叹气,“哎~二十多万的手办啊……你个败家子啊~那做工,估计约都约不着啊~”

日头渐高,阿姐终是出现在门口。

她捧着一块手办,乖乖站在阿姐面前。

阿姐呼吸一滞,手抖个不停,火气卡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指了半天手办,最终只能先掐自己人中。

等语言系统恢复,阿姐生无可恋地问,“怎么碎的……”

“我被电线绊了一下,撞到它了。”

“摔到了?!!!”有气无力的阿姐一下喊了出来,跳起来给她上上下下检查一番。

“疼不疼?伤哪儿了?哪根电线绊的我现在就给你拆了!”

……活力满满。应该也算个好事?

结果就是,阿姐写了3大张纸检讨,内含23个错别字。

“噗,阿姐,你又写错字啦。”

“哈,那你写啊,我看你情绪激动的时候还管不管什么错别字。”

被她这么一笑,阿姐也没有继续溺在悲痛中了。

阿姐抚着胸口,一遍遍给自己洗脑。

“不气不气,是它质量不好,是电线乱放,不难过,再买一个好了,碎碎平安,因祸得福,否极泰来……”

“阿姐,对不起。”

“没有,不是你的错。是它质量不好。”

阿姐说,这是什么二次元角色,是财神爷。

“他们拜佛,是为了消除罪孽。消除罪孽,是为了获取更多利益。我不一样。就让罪孽全到我身上吧,若满身罪恶能换你一生平安……”

阿姐没再说下去了,静静望着空荡荡的供桌。

良久,阿姐笑骂道,“我比他们还虚伪呀,真是。”

…………

大家都说,阿姐特别特别爱我,只不过是将偏爱当成理所当然,这才认为自己从未付出。

就像理所当然将不够大家均分的资源全部留给我。

就像理所当然包容我所有缺点。

就像理所当然处理所有我犯下的错。

就像阿姐说的那样。

“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你呀,阿苑。”

我的阿姐。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她厌恶别人却无条件无下限对我好。她甚至厌恶自己。

她明明无时无刻都在难过,却每时每刻都对我温柔地笑。

她喜欢把自己画的画烧掉,却唯独留下画着我的几张。

她讨厌我这种性格却放纵我的天性,且从未告诉过我这件事。

阿姐记不得自己的事,却将我的事放在心尖上。

记得捡到我的日子,并将其定为我的生辰。

记得我想出去看看,费了好大劲带我进城。

记得我什么时候说喜欢什么,什么时候又说不喜欢什么。

阿姐看到什么都会想起我。

好看的东西带回来给我,漂亮的衣服买下来给我,各种娃娃都抱回来给我。

好像只要是与我有关的,阿姐都格外上心。

长命锁,银镯,玉环,朱砂串,保命符……有时阿姐带回来的东西数量多到让我震惊。

而最多的,还是玉石一类。

“玉有灵性,护你万世无虞。”

记得后来,阿姐还是带我离开了郊区。

坐在她的机车后座,我紧紧抱着她。

我们从风中呼啦啦吹过,仿佛划过身侧的是时光。


……可是阿姐,能否对你自己好些呢?你会心疼我,我又何尝不担心你。


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她呆在家里,却迟迟没有等到阿姐

9点,10点,11点,12点……她越来越恐慌,还是决定去找阿姐。

或许是因为怕打雷所以被困了呢?

顶着暴雨,她走了好远的路,第一次独自一人来到这里。

暴雨冲刷着玻璃门,小小一只的孩子挤进屋内,收起雨伞。

屋里没开灯,她走过拐角,推开书房的门。

雨声至此只剩细微水声,阿姐缩在书桌与墙角的空档里,浑身湿透,无光的双眼空洞地凝望着手中的刀。

在她眼中,阿姐周身缠绕着浓郁的黑气,密不透风。

她慢慢靠近,蹲下来仰视阿姐。

阿姐向后瑟缩了一下,将刀刃握进手心,用力到指节泛白。应是怕刀伤到她。

绝望的情绪充斥胸腔,心脏也跟着抽痛。

为什么?是因为这些黑色的东西吗?

“阿姐。”她开口时,带着哭腔。

“抱抱我好吗?你抱抱我。”抱抱我,抱抱我就不会难受了吧。

她轻扯着阿姐的衣角,另一只手试图抢过阿姐手中的刀,却也只敢轻轻拽拽手指,怕刀再划伤阿姐。

温热的血液沾染她的手指,眼泪悄然落下。

“别欺负我的阿姐……”坏东西,别欺负我的阿姐。

僵着的人缓缓放松,她趁机钻进怀中。

“阿苑。”声音略哑,微不可闻。“我脏。”

她紧紧抱着阿姐,拼命摇头。“不脏,不脏。”阿姐怎么会脏呢?

头顶湿湿的,阿姐是哭了吗?阿姐好像从来没有哭过。

“小哭包。真拿你没办法。”语调平缓,不像哭了的样子。

可阿姐没有抱住她。

过了好久好久,阿姐又轻声哼起那首不知名的曲调。

很慢,很慢,轻轻柔柔。

过了好久好久,太阳升起来了,大概是5点吧。

迷迷糊糊的她一睁眼,便被吓了一跳。

阿姐左胳膊上没缠绷带,上面满是刀口,血肉模糊。

原来阿姐自愈力这么差吗?这么久都……

“阿苑,这是罂粟哦。”

阿姐脸上又绽放出笑容,可阿姐明明还是很难过。

她轻轻吹着那些伤口,眼中又盛满了泪水。

阿姐自言自语着,“罂粟啊……少则利人,多则害己。哈,害人害己的东西。”

血痕简单勾勒出一朵红花的轮廓,深深扎根于血肉之中。

也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中。

阿姐常常会一点小事崩溃,却又不想让任何人发现。

她会呆呆地站在原地,许久,才似如梦初醒般,操控着自己僵硬的四肢,慢吞吞收拾残局。

她在克制,强迫自己做出更加理性的选择,哪怕现在她并没有足够的心情去做。

她本以为阿姐就是这样的人。

她16岁生日那天,阿姐拉着她喝酒。

阿姐喝醉了,可元惜还很清醒。

她听着阿姐絮絮叨叨,毫无逻辑地,想到什么说什么。

阿姐喝酒就像在喝白开水一样,咕咚咕咚。

杯中最后一口酒喝完,她放下酒杯,撑着脑袋,笑眯眯看着元惜。

“别相信任何人。特别是我。离我远点,我是疯子,会害了你的。”

她看到了阿姐笑容后隐藏的悲凉。

阿姐一直在笑,笑的疯狂,说,“我病了,哈哈哈哈哈,我病了,我没病,我是疯了,可我没病,哈哈哈哈哈哈……”

她知道,阿姐病了,她只是病了而已。

阿姐有时看着紫藤花,会笑着念叨一声阿昭。

阿姐不是在叫她,她也不清楚阿姐口中的阿昭究竟是何人。

她问阿姐,阿姐只是笑而不语。

后来认识了褚昭,她还曾想过阿姐口中的阿昭是不是他。

或许是,或许不是,不重要了。

再后来,阿姐突然说要送她回家。

“这里就是我的家。”

“不,这里是你的囚笼,你要自由自在站在光下,而不是透过小窗窥见光明。”

阿姐将她送到那所实验室附近,熟悉的景象勾起她不堪回首的记忆,抓着阿姐的手紧了又紧。

她与阿姐间的故事源于一个拥抱,离别时也以拥抱结尾。

阿姐说不要她再回去找她了,可阿姐心里的不舍骗不了人。

阿姐不是真心不要她的,她肯定要回去找阿姐,她只想做阿姐的阿苑。

“这是你的新生呢,元惜同学。”

“有些事,只能由你亲自去做。 ”阿姐将那把早就准备好的剑放入她的手心。

结果,当她回到家,已是物是人非。

许多人查封了这里,她不知所措地躲进暗处,有些委屈。

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一张熟悉面孔——小严。不,现在真该唤他一声严警官了。

“我阿姐呢?”她可怜巴巴地问道。

“……抱歉。”他递出一个玉白色信封,左下角画着一朵鲜红的罂粟。

这粗糙的画工,熟悉的图案,是阿姐无疑。

从此,她把自己封死在坚硬的外壳里,打起十二分精神戒备这个世界。

杀人要深心,不管对不对,认不认可,能打破对方心理防线就是能用的。

手段不分贵贱,有用就是王道。

这些,都是阿姐告诉她的。也是由自己证实的,保全自己最好的办法。

她讨厌坐以待毙,找遍了所有阿姐可能呆过的地方……却只见得人走茶凉。

她握紧了拳,又松了力气。

她是个乖巧的孩子,带着思念与微微的恨意,去了尔利斯。

随着光阴流转,她渐渐知晓,阿姐也来了尔利斯。渐渐发觉,她要找的人就在斯卡姆。

就在这里,在她长久以来居住的这个小国,在一个她寻了多年也寻不到的地方。

很遗憾,事到如今,仍不知忆酒去了哪里。]



故事讲完,酒气渐消。转头,桐清靠在自己肩头,说着梦话,还在傻笑。

元惜轻笑,“没我能喝吧?小菜鸟。”

桐清砸吧砸吧嘴,“嘿嘿,喜欢老大……”

她失笑,拿出手机开始录像。“你刚才说什么?”

“喜欢老大。”桐清小脸红扑扑。

“喜欢老大什么啊?”

“喜欢老大的脸!”

桐清涛涛不绝地讲老大有多好看,多有气质,多厉害多有安全感……却不知这些话被某个坏心眼的一字不落录了下来。

第二天,元惜神神秘秘打开手机,只听其中传出少女熟悉的噪音:

“你刚才说什么?”

“喜欢老大。”

刚刚醒酒的桐清看着视频中的自己和手机外元惜的坏笑,在石化基础上五雷轰顶。

她连忙去抢夺那个令人社死的证据,却因没元惜高,抢、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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