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客要跟铁麒麟决斗,要杀铁麒麟,这里面有私心,主要还是清理武盟。铁麒麟生得如此吓人,按说应该收敛形态,和气待人,他却以凶恶为荣,盟里除了无尘子一伙人之外,没有不怕他的,连静梅也受他的欺负,几次向铁骨神医和郭客告状,俨然是一方恶霸。铁麒麟还是无尘子的马前卒,无尘子在盟里一手遮天,他的功劳最大,因此郭客要除掉他。
看着几个左膀右臂散了,无尘子动武不敢面对柳风,动嘴又不占理,索性不说话,一时这里冷场。
“我这人懂道理不多,我知道一条,欠帐终归是要还的。师父,你把那件事讲了。”郭客从静梅手里接过自己的剑,紧紧地握着,冷冷地看着周围的武盟众人。
郭客要做的就是伸张道义。快三十年了,铁骨神医作为盟中的元老,有理的事一直不能说,白云道长手段卑劣却得到了盟主之位,高高在上,这世上还有道义没有?
人间无道,刀剑为道。
铁骨神医憋在心里多年的话终于可以讲,他知道没有人阻止他了。他看了一眼郭客,感到特别欣慰,特别扬眉吐气。他为郭客累死累活,做了很多事,一直想着得不偿失,现在回报来了。
思绪回到了早年,铁骨神医的目光变得空朦,缓缓说道:“早年间,我与八荒散人相识于江湖,结为知己,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二人救了一位商人,商人十分感激,将我们留住家中。那真是一段难忘的时光,我们三个天天从午间饮酒畅谈,直到深夜。商人家里早年巨富,他父亲时都是巨富,到他这里衰败了,他年轻的时候,除了皇上,当朝的高官说见就见,路过的州府衙门都待为上宾,家里白日高朋满座,夜里笑语欢歌,不过我们在他家的时候已经一天难得见到一个人来。”
“这位商人不简单,真可谓历尽沧桑,见闻博广,他给我们讲了很多人生至理,讲了朝廷之严酷,权贵之糜烂,官府之黑暗,世道之不平。这样几天下来,我和大哥都觉得老了几十岁,满腔热忱化为泡影,决定隐居山林,再不过问俗事。商人说他在庐山有座木庐,本来用于盛夏避暑,可是如今用不上了,正好送给我们隐居。大哥要问商人讨个价钱,商人不卖,大哥于是不要,推来……”
“人家心甘情愿送的,怎么不要?柳伯伯真是比呆子哥哥还呆。”静梅忍不住说话,还冲着郭客一撅嘴。郭客也是知趣,对静梅做个苦脸,一副受了欺负不敢说话的模样。
铁骨神医看了心里开心,继续讲他的故事:
“事情当时无果,很快商人知道了大哥身怀绝技,于是对我二人讲了他家是如何衰败,一些人是如何坑了他家的钱财,要大哥为他讨还公道,讨要钱财回来,庐山的木庐就当做礼物,各有所得。我一听就赞同,说服了大哥。不久我们来到了庐山,正碰到白云道人,谈得投机,结为了兄弟。商人的木庐十分精美,然将来三家居住却有些小,我们兄弟决定依照这个样子,重修一个大的,然后以松竹梅为心照,造武自娱,以避世纷。我们兄弟下山筹集人手财物,立刻找到了当初建造木庐的那家工匠,又找到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事情十分顺利,几年建成了岁寒小筑,之后成立了武盟。”
“大哥博学众家,浩然大度,我们与他一起受益良多,盟中人都对大哥十分敬重。白云道人本来功夫就高,憋着劲要超过大哥,居然很快将他的太乙九转诀由六重练到了第七重。太乙九转诀与别的内功不同,即使只有半重的进展,不仅内力增加,武技也会猛进。之后的聚会上,白云道人与大哥试手时,突展高超武技,将大哥击倒在地,将大哥打成了内伤!白云道人终于达成了积愿。”
说到这里,铁骨神医一阵冷笑,声音中带着愤怒和积怨,有些瘆人。
“事情发生之时,我十分茫然,又忙着给大哥看伤,晚上才去找他,我令他明日当众向大哥陪罪,没想他竟然拒绝!我正要跟他割袍断义,大哥赶到拦住了我。大哥二话不说,写了信把武盟盟主让给白云道人,带着我离开。我二人游历江湖,再不操心盟中之事。大哥宅心仁厚,对我说道:倘若为此跟白云道人翻脸,不仅丢了三兄弟的脸面,武盟也要解散,有违我们的初衷。”
“不过话说回来,不是这么一闹,大哥与我也不会很快生儿育女,这倒是要感谢白云道人。大哥一直劝我,说求真之人,不必在意虚名。我可没有大哥那等修行,这件事压在我心中二十八年,我要是不把真相当众说出来,谈修真我都没有脸!这些年我没有把白云道人看成兄弟,更没有叫过他兄长,如今我释然了,此后不知道能不能叫他一声兄长。”
“师父,你这样说话我都不做你的徒弟!”郭客瞪起眼睛,不过立刻长长呼出两口气,淡淡说道,“师父啊,兄弟便是兄弟,不是兄弟了便不是兄弟,柳前辈能够将白云道长看着兄弟,他是一直没有记恨人家,你记恨了,还是甚么兄弟?”
“胡说八道!”无尘子走上前来,看着郭客说道,“你如此挑拨离间,不如你与我一决雌雄。”
“你与我打了再说。”柳风立刻挡在无尘子前面。
“无尘子,我不与你决斗,不是不对你出手,你再叫嚣一句,我这就动手。”郭客说罢看着柳风,命令说道,“你也出手。”
“好,兄弟。”柳风激动说道。
他是懂道理的,郭客不仅帮了他的大忙,并且因此得罪了无尘子,现在无尘子来找郭客的麻烦,不要说帮忙,杀了无尘子都没有任何问题。
“你们居然联手对我?你们……简直是不要脸!”无尘子吼道。
“柳兄掠阵。”郭客长剑出鞘,化作一道惊鸿射向无尘子。
无尘子宝剑出鞘,两口剑缠在一起,只见一大团剑光闪烁,“嗤嗤嗤……”无数的兵器交击声响,无尘子退出十几步,身上几处带伤,郭客大占上风,忽然停手,站住不动。
双剑交击本是“叮叮”的声音,但是他们的动作太快,连声音都变了形。
“你……”无尘子只说了一个字,眼中露出惊骇。
四处响起一片惊叫之声。
“你的三清气是个慢活,必须将真气运满才能跟对手交手,我不欺负你。”郭客冷冷说道。
太乙九转诀又名三清太乙九转功,练的是三清气。
“你也知道没有赢我。来,再战一回。”无尘子咬牙说道。
他真是没有防备,加上内功有缺陷,这才不敌。他的伤都是轻伤,流的血也不多,完全能够一战。
“不要争了!”观天居士挡在二人中间,对无尘子说,“无尘贤侄,你定要血溅三尺才肯罢休?不知道刚才你已经丢了性命?”
无尘子一言不发。
“郭客回来。”铁骨神医瞪着眼,命令说道。他不能不懂事,刚才徒弟搞突袭,差点要了人家的命。
郭客转身回到铁骨神医的身后。
铁骨神医对无尘子说:“你师父这时候都不出来,我也不跟他说了,我只问你,你不觉得你师父做得不对么?”
“我师父练到了第几重,大伯应该是知道的。”无尘子说。
“你是说我父亲开了神观。我父亲与你师父是兄弟,谁耐烦次次用神观照自家人的功夫?”柳风辩道。
“你说的不对。我师父对我说过,试手前他曾经打过招呼,他说他的功夫长了。大师伯目中无人,才会自食其果。”无尘子反驳。这句话令柳风哑口无言。
“真有这事?”郭客向铁骨神医发问。
“似乎有……似乎真是有啊。”铁骨神医瞪大了眼睛,立刻又摇着头说,“白云道人说话一贯故作高深,满是自信,跟大哥试手时不是一次说大话,大哥或许没有在意?”
铁骨神医眉头紧蹙。既然真有这句话,白云道人还是情有可原,大哥过分大意了。可是事后几次问过大哥这件事,大哥从来都是摇头叹气,应该是感到白云道人下手太狠,没有察觉到他的问题,这件事真是个谜了。
铁骨神医想不清楚,长叹一声。
无尘子继续为师父争辩:“因为大师伯武功高出师父,因此师父与大伯试手时素来要用到八成以上的内功,如此就难以掌控出手的轻重。”
“无尘兄,方才之事还请不要介意,你我就事论事。”郭客对无尘子一拱手,认真说道,“有一次我看到你在练功,因怕打扰没有声张。如同我说的,你的内功是个慢活,要运满功夫,如此柳前辈应该看得出来你师父的进境。不过,开动神观也不是没有走眼的时候,比如有的人素来喜欢托大,或者情绪激动,如此就有误差,神观还会受到对手的干扰,誓如两个人都开了神观,都不想让对手查知自个的功夫和真气运行,能够用神观冲撞对手的天目,这样的情形在高手中并非十分罕见。”
“呆子哥哥,你真是面呆心不呆,人傻心不傻啊!”静梅笑嘻嘻说。她又活跃了。
“无尘,三清九转功的神观应该与功的重数有关。”柳风问,他想到了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