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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无边的黑暗。

沈残灯在这片黑暗中浮沉，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左肩的箭伤已经溃烂，高烧让他的思绪如同沸水中的茶叶，上下翻腾却无法安定。九幽教的地牢阴冷潮湿，铁链将他的手腕磨得血肉模糊。

"坚持...住..."他在心中默念《青冥诀》最后一重的心法，"心如青灯，形似槁木..."

这是"青灯不灭"的奥秘——将生机压缩到极致，如同风中残烛，看似随时会熄灭，却始终顽强地燃烧着。二十天来，他就是靠着这门心法在酷刑和饥饿中活下来。

萧天狼想要《青冥诀》和烛龙鼎的秘密。沈残灯咬紧牙关，即使指甲被一根根拔掉，即使烙铁在胸前留下焦黑的痕迹，他也没有吐露半个字。

黑暗中，一丝微弱的青光忽然闪现。是挂在颈间的玉佩！它正发出淡淡的微光，如同呼吸般有节奏地明灭着。

"孤云..."沈残灯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挤出这个名字。玉佩只有在另一块靠近时才会产生感应，这意味着叶照雪来了！

他挣扎着坐起身，铁链哗啦作响。地牢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杀声，似乎正发生一场激战。沈残灯强忍剧痛，将全部内力注入玉佩。青光顿时大盛，照亮了狭小的牢房。

与此同时，地牢上方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

叶照雪一袭白衣如雪，长剑所过之处血花绽放。她身后是三十余名照雪剑派残部弟子和七大门派的援军，众人如一把尖刀直插九幽教腹地。

"地牢在那边！"林寒川剑指西侧一座石砌建筑。他奇迹般地从终南山一役中生还，虽然左臂已废，但剑术更显凌厉。

叶照雪点头，手中长剑划出一道优美弧线，两名九幽教徒应声倒地。她胸前的玉佩青光越来越盛，几乎要灼伤皮肤。

"兄长还活着..."这个念头给了她无穷力量。三个月来，她凭借血书中的证据奔走江湖，联络各方势力。血书中沈青霜以血泪控诉了当朝宰相勾结九幽教的阴谋——他们谋害沈家，不仅为了烛龙鼎，更因为沈青霜发现了宰相通敌卖国的证据。

"拦住他们！"一个九幽教头目大喊，"教主马上就到！"

叶照雪冷笑，剑势突变，如雪花纷飞，无孔不入。这是她融合《青冥诀》与照雪剑法创出的新招，剑气所至，五名敌人同时咽喉中剑。

"师妹的剑法..."林寒川暗自心惊，"竟精进如斯！"

众人突破最后一道防线，冲入地牢。叶照雪凭借玉佩感应直奔最深处，当看到铁栅后那个血肉模糊的身影时，她的心脏几乎停跳。

"兄长！"

沈残灯抬起头，白纱早已不知所踪，露出那双泛着青光的眼睛。他试图微笑，却因干裂的嘴唇渗出血丝："你...长大了..."

叶照雪一剑劈开铁锁，冲进去抱住他瘦骨嶙峋的身体。触手之处尽是伤痕，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我来晚了..."

"不晚..."沈残灯虚弱地摇头，"正好赶上...看戏..."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外面传来惊恐的喊叫："萧天狼来了！"

叶照雪迅速割断沈残灯身上的绳索，林寒川上前架起他："我带沈兄先走！"

"不！"沈残灯却挣扎着站直身体，"给我...一盏灯..."

叶照雪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从行囊中取出一盏备用的青铜灯。沈残灯颤抖的手指轻抚灯身，灯芯"噗"地燃起青焰。随着火光燃起，他佝偻的身躯渐渐挺直，眼中的青光越来越盛。

"《青冥诀》第九重..."林寒川震惊地看着沈残灯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这怎么可能..."

"青灯不灭，生生不息。"沈残灯深吸一口气，"现在，该我们反击了。"

地牢外，萧天狼如魔神般降临。他浑身笼罩在血雾中，所过之处草木枯萎，三名躲闪不及的七大门派弟子瞬间化为干尸。

"沈孤鸿！"他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把烛龙鼎的秘密交出来！"

沈残灯与叶照雪并肩走出地牢，阳光刺得他眯起眼。三个月不见天日，他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但站姿却如青松般挺拔。

"萧天狼，"沈残灯的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或者说，我该叫你'影卫天字一号'？"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萧天狼周身血雾剧烈翻腾："胡说八道！"

叶照雪举起血书："沈青霜亲笔所书，当年行动代号'青灯'的四名影卫：青灯老人、赤灯使、白灯使和天字一号黑灯使。黑灯使本应监督行动，却贪图烛龙鼎力量，杀害同伴后化身萧天狼！"

"血口喷人！"萧天狼暴怒，血雾化作巨爪向两人袭来。

沈残灯青铜灯青焰暴涨，形成一道火墙挡住血爪。两股力量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二十年前你为夺烛龙鼎杀害我全家，今日该清算了。"沈残灯踏步上前，每走一步气势就攀升一分，"孤云，还记得玉佩合璧时的功法吗？"

叶照雪心领神会，取下玉佩与他那块相碰。双玉合璧，青光如潮水般扩散，将两人笼罩其中。沈残灯迅速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口诀，叶照雪眼中顿时闪过明悟之色。

"原来如此！"她长剑平举，剑身竟也泛起青光。

萧天狼见状怒吼一声，血雾凝成无数尖刺向两人射来。沈残灯不闪不避，青铜灯高举，青焰化作莲花形状将尖刺尽数焚毁。叶照雪则如一道白光掠出，剑尖直指萧天狼心口！

"找死！"萧天狼双爪交叉，硬接这一剑。令他震惊的是，剑上传来一股奇异力量，竟穿透血雾伤到了他的手掌！

"《青冥诀》与照雪剑法的融合..."叶照雪声音冰冷，"专破邪功！"

萧天狼终于认真起来，血煞功全力运转，整个人膨胀了一圈，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小虫蠕动。他不再说话，攻击却越发凌厉，每一爪都带着腥风血雨。

沈残灯与叶照雪背靠背应战，两人招式互补，如同一人。沈残灯的青铜灯主守，青焰化作各种形状抵挡萧天狼的攻击；叶照雪则主攻，剑招如雪花飘舞，无孔不入。双玉合璧产生的青光在他们周围形成领域，削弱了血煞功的威力。

"灯转轮回！"沈残灯突然变招，青铜灯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线，青焰如雨点般洒落。

萧天狼不得不分心应对，叶照雪抓住机会，一剑刺入他右肩！黑血喷涌而出，萧天狼却狞笑起来："就这点本事？"

他竟不顾剑伤，一把抓住叶照雪手腕！血雾顺着手臂蔓延，叶照雪顿时面色惨白，内力如决堤般外泄。

"孤云！"沈残灯目眦欲裂，不顾一切扑上前去，青铜灯直击萧天狼面门。

萧天狼不得不松开叶照雪，反手一爪拍在沈残灯胸口。骨裂声清晰可闻，沈残灯喷出一口鲜血，却借势抱住萧天狼的腰，将他撞倒在地。

"就是现在！"他大吼。

叶照雪强忍虚弱，长剑如虹，直刺萧天狼眉心红点——血煞功唯一的罩门！

千钧一发之际，萧天狼身体诡异地扭曲，竟以不可能的角度避开了致命一击，只是被刺穿了肩膀。他狂怒地一脚踢开沈残灯，血雾如潮水般爆发，将周围十丈内的草木尽数腐蚀！

"你们逼我的..."萧天狼的声音突然变得不似人类，"就让你们见识真正的烛龙之力！"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青铜鼎——正是昆仑烛龙鼎的缩小版！鼎身符文亮起血红光芒，一股邪恶至极的气息弥漫开来。

沈残灯艰难地爬起身，看到那鼎后脸色大变："他竟将鼎中邪物炼化了！"

2

烛龙鼎悬浮在萧天狼掌心，血光越来越盛。他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皮肤下凸起无数蠕动的东西，仿佛有什么要破体而出。

"二十年前...我找到烛龙鼎时...发现里面封印的不是长生药..."萧天狼的声音变得嘶哑难听，"而是一条上古烛龙的残魂！它许诺给我...无尽的力量..."

沈残灯擦去嘴角血迹，与叶照雪靠在一起："难怪血煞功如此邪门，原来融合了龙魂之力。"

"兄长，怎么办？"叶照雪低声问，"他的罩门已经转移了。"

沈残灯看着手中的青铜灯，突然笑了："还记得母亲给我们讲的故事吗？烛龙睁眼为昼，闭眼为夜。但它最怕什么？"

叶照雪眼睛一亮："青灯！"

沈残灯点头："青霜山庄世代守护烛龙鼎，不是因为它珍贵，而是为了镇压其中的邪物。《青冥诀》就是为此而创。"

萧天狼——或者说烛龙化的怪物——已经完成了变形。他身高丈余，头生双角，全身覆盖着血色鳞片，只有那张脸还能依稀辨认出人形。

"死吧！"他挥爪袭来，速度快得肉眼难辨。

沈残灯推开叶照雪，自己却被一爪贯穿腹部！鲜血喷涌而出，他却死死抓住怪物的手臂："现在！"

叶照雪没有辜负这用生命创造的时机。她双指并拢，点在融合后的玉佩上，口中念诵《青冥诀》最后一重的口诀。玉佩爆发出耀眼光芒，化作一道青光没入沈残灯体内。

"青灯不灭，照我山河！"沈残灯大喝一声，整个人突然燃烧起来——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一种纯净的青白色光焰！

光焰顺着他的手臂蔓延到怪物身上，萧天狼发出凄厉的嚎叫，鳞片在光焰中剥落，露出下面腐烂的血肉。

"不！这不可能！"他疯狂挣扎，却无法摆脱沈残灯的钳制，"烛龙之力是无敌的！"

沈残灯七窍都在流血，却露出释然的微笑："青灯...本就是为焚尽邪祟而生..."

光焰越来越盛，将两人完全吞噬。叶照雪想冲进去救人，却被热浪逼退。她跪倒在地，泪水还未滑落就被蒸发。

"兄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悬浮的烛龙鼎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缕黑烟冒出，在光焰中灰飞烟灭。随着黑烟消散，萧天狼的身体迅速萎缩，变回人形。他惊恐地看着自己衰老的双手："不...我的力量..."

光焰渐渐熄灭，露出中心的景象——沈残灯单膝跪地，怀中抱着奄奄一息的萧天狼。青铜灯落在一旁，灯芯已经熄灭。

叶照雪冲上前扶住沈残灯，发现他气息微弱但还活着。萧天狼则已经油尽灯枯，他颤抖着抓住沈残灯的衣襟："为什么...救我..."

沈残灯轻声道："让你活着接受审判...黑灯使..."

萧天狼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青霜...山庄...我..."话未说完，头一歪断了气。

四周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场惊天对决震撼。良久，林寒川才带着众人上前："沈兄，叶师妹，你们..."

叶照雪抬头，发现沈残灯的眼睛虽然还睁着，却失去了焦距。她颤抖着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没有反应。

"兄长...你的眼睛？"

沈残灯平静地说："青灯燃尽，总要付出代价。"他摸索着抓住叶照雪的手，"不过值得。"

七大门派的人上前接管了残局。经此一役，九幽教主力尽丧，余党四散而逃。宰相的罪行因血书曝光，朝廷震动，皇帝下旨为沈家平反，追封沈青霜为忠勇侯。

三个月后，重建的青霜山庄。

沈残灯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虽然双目失明，但他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能闻到新栽牡丹的芬芳。脚步声由远及近，轻快而熟悉。

"孤云？"他微微转头。

"是我。"叶照雪在他身旁坐下，"林师兄带人找到了青灯老人的遗骨，已经安葬在沈家祖坟了。"

沈残灯点点头："师父虽有罪，但养育之恩不可忘。"

"还有件事..."叶照雪声音有些异样，"七大门派推举你为新任武林盟主，我...为副盟主。"

沈残灯笑了："你当盟主更合适。我这瞎子..."

"胡说！"叶照雪打断他，"你的心比谁都明亮。"她顿了顿，"其实...我们可以一起当。就像以前沈家先祖那样，兄妹共掌武林。"

沈残灯沉默片刻，伸出手。叶照雪将一块温润的物件放在他掌心——是那块融合后又分开的玉佩。

"好。"他握紧玉佩，"一起。"

微风吹过庭院，新栽的牡丹轻轻摇曳。并蒂莲玉佩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一如二十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两个孩子在后院嬉戏玩耍，母亲坐在廊下微笑注视...

沈残灯——沈孤鸿——仰起脸，仿佛又看到了那天的阳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