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浓稠的墨汁泼向镇远大将军府,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暮春的牡丹开得越是艳丽,越衬得窗前的暮卿雪面色惨白如纸。
暮卿雪垂眸专注地摩挲着手中暖玉,指尖的薄茧轻轻擦过温润的玉面,沙沙声与远处传来的嬉闹声交织,更显寂寥。
这枚玉佩是她耗时七日精心雕琢的——自陈香香三个月前入府,她白天被府中繁杂事务缠身,只有深夜才能点起一盏孤灯,就着昏黄烛火细细雕刻。
玉面上,「陌」与「卿」两个字以流云纹巧妙相连,暗合「陌上花开,卿可缓缓归矣」的缱绻情意。
铜镜映出她眼下淡淡的青影,镜中的她脖颈上一根红绳,耳畔银簪上的珍珠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暮卿雪抽出红绳,红绳下赫然挂着一枚比她手中更为精致的玉佩,指尖抚过玉佩的蛇形纹路,冰凉的玉面突然传来细微震颤。
三年前沈陌为她戴上玉佩时,曾笑着说:「沈家先祖曾言,此玉能护持真心之人。」
那时她只当是情话,如今却发现,每当陈香香靠近,纹路里的幽蓝光芒便会加深,像活过来的蛇般缓缓游动。
更诡异的是,今晨她在祠堂咳血时,血珠滴落在玉佩上竟瞬间消失,只留下一道若隐若现的血色符文。
她想起初梅林遇时沈陌眼中的星光,那时的他说要护她一世周全。
这大概就是她选择送玉佩作为生辰礼的原因吧,她想唤醒初见时那个少年郎。
曾几何时,作为侯府嫡女的她,是京城贵女圈中最耀眼的明珠。嫁入沈家三年,夫妻恩爱,羡煞旁人。可在表妹陈香香入府的短短三个月,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光彩,活成了无人问津的影子。
那个会在雪夜为她暖手,会在她生辰时亲手摘星的夫君,如今却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
————
生辰那日,将军府张灯结彩,灯笼上的金线在暮色中泛着奢华的光。丝竹声、欢笑声、推杯换盏声此起彼伏,宾客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像毒蛇吐信般钻入暮卿雪耳中。
「看陈姑娘这身段,比正室夫人灵动多了。」
「沈将军怕是早就厌弃那木头似的发妻了。」
暮卿雪攥着锦盒的手心沁出薄汗,绣着并蒂莲的锦缎被揉出褶皱。她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走到沈陌面前,声音轻得像春日的柳絮:「夫君,生辰吉乐。」
沈陌身着玄色锦袍,金线绣就的蟒纹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他身姿依旧挺拔如松,面容却冷若冰霜。那双曾温柔凝视她的眸子,此刻只剩疏离与冷漠。
他随意瞥了眼锦盒,喉间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并未伸手去接。
「将军,姐姐有心了。」娇软的声音如毒蛇吐信,陈香香不知何时已盈盈靠近。
她一身烟粉色纱裙,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挽住沈陌胳膊的手白得近乎透明。
「只是玉佩这颜色……」她掩唇惊呼,眼中闪过算计的光,「妹妹前几日偶遇云游道长,他说将军命格属火,近日佩戴青玉恐有血光之灾。姐姐一片好意,却怕是好心办了坏事呢。」
沈陌的眉头瞬间拧成川字,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可那股莫名的力量很快将他淹没。他猛地夺过锦盒,手臂扬起,锦盒划过一道弧线,重重砸在青砖地上!
「啪」的一声脆响,玉佩碎裂成无数晶莹的残片,飞溅的玉屑擦过暮卿雪的脸颊,留下一道细细的红痕。四周瞬间安静下来,宾客们倒抽冷气的声音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