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四月格外热。
星城中学的蝉鸣更是如同沸腾铁锅中永不停歇的气泡，将高三（2）班闷热的午后撕成了碎片。
我第无数次被头顶吱呀作响的老旧风扇勾走注意力。
金属叶片每转动一圈，都发出令人牙酸的颤音，仿佛下一秒就要坠落，将这沉闷的课堂彻底搅乱。
汗水顺着我的后颈缓缓滑落，我烦躁地扯了扯校服领子，拿起作业本扇了起来。
前排突然传来纸张摩擦的窸窣响动，像是春蚕啃食桑叶的声音。
我抬眼，便看见陆向尘白皙如玉的手背轻轻贴上我的课桌。
他的手指修长而干净，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掌心躺着颗草莓味糖果。
粉红色包装纸在透过玻璃窗的阳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极了他眼底藏着的温柔。
“晚自习后老地方？陪你背单词。”
他侧过头，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拒绝的亲昵。
我耳尖微微发烫，心跳也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伸手把糖果塞进校服口袋时，我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见窗外飘落的银杏叶。
叶片轻盈地打着旋儿，恍惚间，十五岁那年的承诺突然清晰得如同昨日——槐树下，少年将篮球用力砸在我脚边，溅起细小的尘埃。
他穿着白色的球衣，汗水浸湿了后背，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等考上京华大学，我们就光明正大地谈恋爱。”
那时的阳光正好，透过槐树的枝叶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那一刻的画面，从此刻在了我的心底。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了，我正要把笔下的字写完，好休息一会儿。
“陶苏酒！”
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惊得我狠狠地打了个激灵。
手中钢笔狠狠划破纸面，蓝黑色墨水在试卷上晕染开，像朵突然绽放的妖异花朵。
我猛地抬头，只见司寒亦斜倚在后门。
黑色棒球帽反扣在头上，银色耳钉在阳光下晃出冷冽的光，仿佛淬了冰的利刃。
他穿着宽松的黑色卫衣，下摆随意地遮住牛仔裤，脚下的白色运动鞋沾着斑驳的泥点，整个人透着一股玩世不恭的劲儿。
“要死，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
我放下钢笔，咬牙切齿地瞪着司寒亦。
“借你卷子抄抄。”
话音未落，他已经大步上前，弯腰抽走我的卷子，顺带还勾走了半块橡皮。
“哎……”话未出口，便被周围的哄笑打断了。
“亦哥又欺负嫂子啦！”司寒亦的小弟们哄笑着起哄，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喧闹。
我翻了个白眼，嘟着嘴低头整理被弄乱的书本，只当是这位爷又在找乐子。
倒是陆向尘皱起好看的眉，俊脸沉了下来，似乎想要理论，却被我眼疾手快地悄悄拽住衣角拦下。
我和司寒亦算是损友，可陆向尘不是。
他俩本就不对付，还是别再起摩擦了。
陆向尘这才不甘地坐回座位，眼神却一直警惕地盯着司寒亦。
司寒亦不搭理他，直接起身离开了。
宽松的卫衣领口随着动作下滑，藏在内侧的银色枫叶吊坠滑出领口。
吊坠末端的枫叶叶片堪堪擦过我的桌面边缘，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银光。
我正忙着收拾书本，丝毫没有留意到这个细节。
也就未曾注意到，司寒亦在走出教室的瞬间，不经意地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难辨，随即又被嘴角勾起的一抹痞笑掩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