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右手捏着药盒，锡箔纸细微的窸窣声像冰冷的砂砾，在死寂的客厅里反复碾磨着每个人的神经。林夏喉咙深处那如同游丝般的、撕裂的喘息，陆晚柠压抑的、因剧痛而扭曲的抽泣，施缪情靠在纸箱上那沉重的、带着血腥味的呼吸……所有细微的声音都被这令人心悸的窸窣声放大，变成绝望的协奏。
苏棠靠着周小满的支撑，身体冰冷僵硬。施缪情那句“钱能干什么”像冰冷的毒针，精准地扎进她早已麻木的心脏。宫长志雄的八个字——“星辰坠落，余烬难燃”——在她脑海里疯狂尖啸，混合着方优灵脖子上那圈深紫色的勒痕和她惊恐逃窜的背影。手臂上的抓痕火辣辣地疼，提醒着她下午那失控的杀意。公寓里这片无声的地狱，门外的绝路……所有的一切都沉甸甸地压下来，像巨大的、冰冷的磨盘，要将她碾成齑粉。
就在这时，陈默右手的动作停住了。他垂着眼，看着药盒里最后一格孤零零的药片。那枚小小的白色药片，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他右手拇指极其缓慢地、无声地摩挲了一下塑料药格的边缘。
接着，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他没有把药盒放回茶几。他右手拿着那个空了大半的药盒，站起身，动作依旧没什么多余声响。他走到墙角堆放行李的地方，蹲下身。那里堆着几个半开的行李箱，衣物和零碎物品散乱地挤在一起。他右手拨开几件揉皱的T恤，露出底下压着的那个旧牛皮纸信封。信封口用几枚生锈的订书钉草草封着，边缘磨损得厉害。
陈默右手拿起那个信封。很薄。他掂了掂，没什么重量。他的目光落在信封粗糙的封口上，又移开，似乎在权衡着什么。客厅里所有的目光——施缪情布满血丝的眼睛，陆晚柠因痛苦而涣散的视线，周小满惊恐的眼神，甚至沈知意那深不见底的冰冷目光——都无声地聚焦在他右手里那个薄薄的信封上。
几秒钟的沉默，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然后，陈默的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了那几枚生锈的订书钉。极其细微的“咔哒”声响起。生锈的金属钉被他右手用力掰开，扭曲变形，无声地掉落在地毯上。
信封口被打开了。
陈默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探进信封口，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郑重，从里面夹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钱。
不是支票。
那是一张薄薄的纸。对折着。纸面有些发黄，边缘有被反复摩挲过的痕迹。
陈默右手捏着那张纸，站直身体。他没有立刻打开，只是右手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面粗糙的边缘。他的目光没什么焦点地扫过客厅里每一张布满绝望、痛苦、恐惧和麻木的脸——林夏濒死的沉寂，陆晚柠腿上支具下青紫的肿胀，施缪情吊着的左臂和歪斜的三角巾，苏棠手臂上的血痕和崩溃的神情，周小满的惊恐无措，沈知意深不见底的冰冷……
最后，他的目光落回自己右手捏着的那张纸上。然后，他极其缓慢地，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了纸页的一角。
就在他即将展开那张纸的瞬间——
“哗啦！！！”
一声巨大的、令人心悸的碎裂声猛地从窗外炸响！
不是雷声！更像是……无数玻璃同时爆裂！
客厅里所有人，包括瘫在沙发上如同死去的林夏，身体都本能地、剧烈地一震！
陈默右手捏着纸页的动作猛地顿住！
沈知意一直如同冰雕般的身影瞬间绷紧！她倏地转头，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箭，射向声音来源的窗户！
苏棠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差点从周小满身上滑下去！心脏狂跳不止！
施缪情猛地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眼睛！
陆晚柠的抽泣声戛然而止，惊恐地看向窗外！
周小满更是吓得捂住了嘴！
只见那扇蒙尘的玻璃窗外，原本被城市霓虹映得发灰的夜空，此刻正被一种无法形容的、妖异的光芒所笼罩！不是灯光！那光芒如同活物般在翻滚、涌动，呈现出一种极其不祥的、介于深紫和暗红之间的颜色！光芒的源头似乎在极高的天际，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蔓延、吞噬！刚才那巨大的碎裂声，正是远处无数高楼玻璃幕墙在这诡异光芒冲击下瞬间爆裂的声音！碎裂的玻璃如同冰雹般从高空坠落，在妖异的光芒中反射出千万点猩红的碎光！
“那……那是什么？！” 周小满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惊骇和颤抖，右手死死抓住了苏棠的胳膊。
没人回答。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被窗外那如同末日降临般的景象彻底撕裂。
沈知意几步冲到窗边，右手猛地拉开紧闭的窗帘！动作带起一阵灰尘。窗外那妖异翻滚的光芒毫无遮挡地涌入！瞬间将整个客厅染成一片令人心悸的深紫暗红！光芒映在每一张惨白、惊愕、布满恐惧的脸上！
林夏在沙发上极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被光芒惊扰的、如同幼猫哀鸣般的微弱气音。
陆晚柠右腿的剧痛似乎都被这恐怖的景象暂时压了下去，只剩下巨大的、冰冷的恐惧攫住了心脏。
施缪情右手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看清窗外，但左肩撕裂般的剧痛让她闷哼一声，又跌坐回去，只能死死盯着那吞噬夜空的妖异光芒。
苏棠靠在周小满身上，看着窗外那如同地狱之门洞开的景象，手臂上的抓痕、宫长志雄的威胁、公寓里的绝望……所有的一切都被这更庞大、更恐怖的未知瞬间碾碎！只剩下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的战栗和冰冷的恐惧！
陈默依旧站在原地，右手还捏着那张刚刚从信封里抽出的、尚未打开的纸。窗外的妖异红光映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他捏着纸页的右手指节，在红光下泛出一种诡异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色泽。他抬起眼，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穿透了混乱，落在了那妖异光芒翻滚的源头深处。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再次低下头，看向自己右手里那张薄薄的、发黄的纸。
窗外的光芒越来越盛，深紫暗红如同粘稠的血液在流淌、沸腾。远处高楼的轮廓在光芒中扭曲、变形，仿佛随时会融化崩塌。巨大的、无形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海啸，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肺叶上。
在这如同末日降临般的妖异红光中，陈默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终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捏住了那张纸页的边缘，准备将它彻底展开。
而窗外的天空，那翻滚的深紫暗红光芒中心，一个巨大的、如同漩涡般的黑色阴影，正在缓缓形成。漩涡中心，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