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那句“哪一样不要钱”像块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砸在每个人心头。客厅里只剩下林夏艰难的喘息、陆晚柠压抑的抽泣和施缪情因剧痛而沉重的呼吸。窗外的霓虹光冷漠地流淌,照着茶几上散落的药片、玻璃渣,还有那张棱镜时期的旧照片——照片里林夏张扬的笑容,此刻像淬了毒的讽刺。
“操……” 施缪情右手捂着剧痛的左肩,三角巾勒得她脖子生疼。巨大的疲惫和无处发泄的憋闷让她烦躁不堪。她的右手在工装裤口袋里摸索着,掏出一个屏幕碎了好几道的旧手机。动作牵扯到左肩,疼得她“嘶”地抽气。她的右手拇指有些笨拙地在裂痕密布的屏幕上划拉着,屏幕的光映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煞白的脸。“打开拼夕夕的夕夕买菜……”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痛楚下的不耐烦,“……那里的肉便宜。” 她的右手食指用力戳着屏幕,寻找着入口。
“便宜?!” 陆晚柠瘫在地板上,右腿支具上方肿起的部位一跳一跳地疼,听到“便宜”两个字,火气又拱了上来。她的左手按着青紫的皮肉,右手烦躁地挥了一下,“便宜个屁!那都是注水了!三斤肉化开能炒出一锅汤!” 她因为激动牵扯到伤处,疼得龇牙咧嘴,右手又捶了一下地板,“不如买动物内脏实在!至少那东西很少注水!(大部分都是用冰增重)买鸡心吧!” 她像是找到了发泄口,语气斩钉截铁,“有嚼劲!比那软趴趴的猪肝强!”
“鸡心?” 施缪情右手划着屏幕的动作停住,布满血丝的眼睛斜睨了陆晚柠一眼,嘴角扯出一个带着痛楚的、极其刻薄的弧度,“有嚼劲?你那条破腿连地都沾不了,牙口倒还挺好?” 她的右手拇指用力点开一个促销页面,看着上面标注着“特价”的鸡心图片,眉头拧得更紧,“全是冰疙瘩!买回来一斤鸡心半斤水!嚼冰碴子去吧你!”
“那也比注水肉强!” 陆晚柠梗着脖子,右腿的剧痛让她声音发颤,却不肯示弱,“你懂个屁!鸡心爆炒!下饭!”
“下饭?” 施缪情嗤笑一声,右手烦躁地划掉那个页面,“林夏能嚼鸡心?还是你想让她噎死得快点儿?” 她下巴朝沙发上无声无息的林夏一扬。林夏胸膛极其微弱地起伏着,喉咙里的“嗬嗬”声像破风箱最后的哀鸣,别说鸡心,清水都难以下咽。
陆晚柠被噎得哑口无言,看着林夏惨白的脸,一股更深的憋闷涌上来,只能恨恨地别开脸,右手更用力地抠着地板。右腿的刺痛仿佛又加剧了。
苏棠靠在周小满身上,听着施缪情和陆晚柠为了鸡心和注水肉的争吵,手臂上的抓痕火辣辣地疼。宫长志雄的八个字、方优灵脖子上深紫色的勒痕、酒吧后巷的冰冷触感……像冰冷的碎片在脑海里翻搅。这点为了一点廉价食物斤斤计较的争吵,在巨大的绝望和冰冷的债务面前,显得如此荒谬又心酸。她疲惫地闭上眼,感觉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干了。
“菜……” 周小满小声地开口,试图缓和这令人窒息的争吵,声音带着怯懦,“菜……就明天出去买吧?楼下早市……便宜点……” 她的右手依旧支撑着苏棠,左手腕的护腕勒得有点紧。
陈默右手拿起茶几上那个空了大半的药盒,又拨弄了一下里面孤零零的药片。锡箔纸发出细微的窸窣声。他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一眼还在右手划拉手机、脸色因痛楚而扭曲的施缪情,又看了看蜷缩在地、因为腿痛和憋屈而身体微微发抖的陆晚柠。
“鸡心。” 陈默的声音平板地响起,没什么情绪,却像给这场无意义的争吵画上了句点。他右手放下药盒,走到墙角堆放杂物的地方,右手拿起一个边缘脱漆的旧搪瓷盆。“明天买。” 他说完,拿着盆径直走向厨房。水龙头被拧开,哗哗的水流声响起,冲刷着盆底残留的污渍。
施缪情右手划拉屏幕的手指顿了一下,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屏幕上“鸡心特价”的图片。她的右手拇指悬在“立即购买”的按钮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左肩撕裂般的剧痛一阵阵袭来,让她额角渗出冷汗。最终,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极其烦躁地“啧”了一声,右手拇指重重地、带着发泄意味地按了下去!屏幕的光映着她疲惫而痛苦的脸。
“买吧买吧!鸡心!嚼死算了!” 她低声骂了一句,声音沙哑不堪。右手把手机往旁边脏污的地毯上一扔,身体向后重重靠回冰冷的纸箱上,闭上眼。吊着的左臂无力地垂落,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牵扯着钻心的痛楚。巨大的疲惫和无处着力的绝望感,像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冰冷地映照着这间弥漫着药味、汗味、廉价外卖味和无声绝望的囚笼。明天,鸡心会来。债务会来。药会吃完。伤不会好。一切似乎都陷入了无解的、冰冷的死循环。只有林夏喉咙深处那艰难的“嗬嗬”声,还在固执地、微弱地证明着残存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