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是被粘稠的血浆冻住了。苏棠粗重急促的喘息是客厅里唯一的声音，她僵立着，双臂还维持着那个箍杀的姿势，怀里是方优灵彻底瘫软、无声无息的身体。那歪向一侧的头颅，暴突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嘴角蜿蜒的暗红血迹……像一幅地狱的静物画，烙印在每一个人的视网膜上。
散落的药盒和纱布，静静地躺在门边冰冷的瓷砖上。空气里浓重的药味和汗味，混入了一丝新鲜的血腥气。
“操……” 施缪情喉咙里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口，身体因为巨大的惊骇和左肩撕裂的剧痛而无法抑制地颤抖。她想撑起来，右手刚用力，左肩就像被烧红的铁钳狠狠搅动，让她“呃”地一声跌回纸箱堆里，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陆晚柠瘫在地铺上，右腿支具上方青紫的肿胀似乎都感觉不到疼了，巨大的恐惧让她全身冰冷，右手死死捂住了嘴，防止自己尖叫出声。方优灵……死了？！被苏棠……闷死了？！
周小满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她看着方优灵那双失去焦距的眼睛，又看看苏棠如同石雕般僵硬的背影，巨大的冲击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沈知意右手还死死扣着苏棠的手腕，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她冰冷的眼神此刻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惊涛骇浪——惊骇、暴怒、难以置信。她看着苏棠涣散呆滞的侧脸，又看向她怀里那具毫无生气的躯体，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她猛地甩开苏棠的手腕，像甩开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动作带着巨大的嫌恶和愤怒。
陈默脸色铁青地站在几步外。他右手紧握成拳，指节发出轻微的“咯”响。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门口那令人窒息的景象，扫过散落的药盒，最后落在沙发上依旧无声无息、但胸膛似乎更微弱起伏的林夏身上。时间！没有时间了！
“放手！让开！” 陈默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瞬间劈开了凝固的恐惧！他几步冲到门口，右手极其粗暴地将还在呆滞状态、双臂还僵在半空的苏棠猛地拽开！
苏棠像一个被抽掉了提线的木偶，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冰冷的鞋柜上，才茫然地抬起头。她涣散的目光接触到方优灵瘫软在地的身体，接触到那嘴角刺目的血迹和暴突的眼睛，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迟来的恐惧和灭顶的自我厌恶瞬间将她吞没！她右手猛地捂住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身体顺着鞋柜滑坐下去，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起来。
陈默根本顾不上她。他右手迅速地将方优灵瘫软的身体放平在地板上。他蹲下身，右手食指和中指极其精准地探向方优灵的颈动脉，同时左手迅速贴近她的口鼻，感受气息。指尖下，脉搏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但还在跳动！鼻息若有似无，带着灼热！
还活着！但濒临死亡！
陈默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他猛地抬头，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狠狠扫过客厅里每一个惊魂未定的人！
“还活着！窒息！”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淬了冰的子弹，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现在！立刻！急救！周小满！” 他厉声点名，“去卫生间！拿冷水！毛巾！快！”
周小满被这冰冷的命令惊得一抖，巨大的恐惧和一丝希望让她爆发出力量。她右手撑着地面，连滚带爬地冲向卫生间，左手腕的护腕歪斜了也顾不上。
“施缪情！” 陈默的目光转向纸箱堆里脸色煞白、因剧痛而无法动弹的女人，“你的包！有没有冰袋？！或者能降温的东西？！” 他下巴朝地上的方优灵一扬。方优灵的脸色由骇人的青紫转为一种不祥的灰白，体温高得吓人，这是窒息后脑缺氧濒死的征兆，需要物理降温争取时间！
施缪情瞳孔骤缩！巨大的惊骇和左肩撕裂的剧痛让她几乎窒息！冰袋？降温？！她看着地上方优灵扭曲灰败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没……没有……” 她声音嘶哑破碎，右手徒劳地在身边摸索着，只抓到冰冷的纸箱边缘。
“陆晚柠！” 陈默的目光转向地铺上同样面无人色的陆晚柠，“你那条盖腿的旧麻布毯子！浸冷水！快！”
陆晚柠身体猛地一颤！右腿的剧痛和巨大的恐惧让她牙齿都在打颤。毯子……她下意识地右手指向沙发角落堆着的那块灰扑扑的旧麻布毯子，手指抖得厉害。
周小满已经跌跌撞撞地冲回来，右手端着一盆冷水，水花泼溅出来。她左手抓着一团湿漉漉的毛巾。
陈默右手一把扯过陆晚柠指的那块厚实旧毯子，塞进周小满端着的水盆里！冷水迅速浸透粗糙的麻布。他右手捞出湿透沉重的毯子，拧都不拧，带着淋漓的水渍，直接覆盖在方优灵的头颈和上半身！的刺激冰冷让方优灵的身体极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
“毛巾！擦她脸和脖子！物理降温！” 陈默对周小满低吼，同时自己右手迅速解开方优灵卫衣领口紧勒的扣子，确保气道勉强畅通。他左手再次探向颈动脉，脉搏依旧微弱如游丝，但似乎没有继续恶化！他立刻右手托起方优灵的下颌，使其头部后仰，左手捏住她的鼻子，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口对口进行人工呼吸！动作标准而迅捷！
苏棠蜷缩在鞋柜旁，看着陈默用冰冷的湿毯子盖住方优灵，看着他口对口的人工呼吸，看着周小满颤抖地用湿毛巾擦拭方优灵青白灰败的脸和脖子上刺目的勒痕……巨大的刺激让她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鬼祟般的呜咽，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右手死死抠着自己的手臂，指甲深陷进皮肉里，试图用身体的疼痛来麻痹灵魂的剧震。方优灵……那个晚上在酒吧后巷被她掐住脖子、惊恐万分的女孩……现在正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生死一线……
沈知意站在阴影里，右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看着陈默冷静到残酷地进行急救，看着苏棠崩溃的颤抖，看着施缪情和陆晚柠面无人色的恐惧……一股冰冷的、混合着巨大愤怒和更深处恐惧的寒意，将她彻底冻结。星尘……早已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陈默右手持续进行着人工呼吸，每一次吹气都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周小满用湿毛巾一遍遍擦拭着方优灵的额头、脸颊和脖子。冰冷的水顺着方优灵的脖颈流下，混着嘴角那点暗红的血迹，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浑浊的水痕。方优灵灰败的脸色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褪去了一丝死气？胸膛极其微弱地起伏了一下？还是仅仅是众人的错觉？
窗外，灰白的天光彻底亮起，冰冷地照进这片刚刚差点吞噬了一条生命、正在进行着绝望急救的囚笼。空气里弥漫着药味、汗味、血腥味、冷水的湿气，还有浓得化不开的、名为恐惧的冰冷气息。时间，在每一次人工呼吸的间隙里，沉重地滴答作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