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十七分,台灯蒙着的米黄色灯罩像团凝固的蜂蜜,将暖光死死困在书桌方圆半米内。
我第无数次用圆规尖尖轻点自己的脸颊,试图驱散眼皮上沉甸甸的铅块。
作业本上的三角函数公式扭成一团,在我眼前跳起诡异的华尔兹,钢笔尖在"解"字末尾洇出个墨点,晕染成蜘蛛的形状。
我的脑袋不受控地往下坠,像被无形丝线牵引的钟摆。
当鼻尖几乎要贴上试卷时,一阵尖锐的蝉鸣突然刺破耳膜——场景天旋地转。
黑白相间的校服袖口擦过我的下巴,陆向尘带着青草气息的体温扑面而来。
刺目的阳光从教室后窗斜切而入,在他睫毛上镀了层金边,递来的草莓牛奶玻璃瓶身,有道细如发丝的裂痕正随着他的动作明灭闪烁。
“小心!”我的声带像是被砂纸反复打磨过的琴弦,无论如何用力都发不出声响。
冰凉的液体兜头浇下的瞬间,我甚至能看清牛奶里悬浮的气泡,那些泛着虹彩的泡沫撞在我鼻尖,顺着脖颈滑进衣领。
湿透的校服紧贴脊背,寒意像无数细小的冰针,顺着每一寸毛孔往骨头缝里钻。
陆向尘苍白的脸在光线中扭曲,他慌乱擦拭的手指擦过我发烫的脸颊。
“苏酒我不是故意的......”
教室后排传来的巨响震得我耳膜生疼。是有人掀翻的椅子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刮擦声。
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知道,是司寒亦。
少年暴怒时绷紧的下颌线在光影里忽明忽暗,银色耳钉折射的冷光刺得我眼眶发酸。他挥出的拳头带起的风,甚至让我闻到了空气中铁锈般的血腥气。
“苏酒?”
母亲带着困意的声音混着叩门声传来时,我正蜷缩在椅子里剧烈颤抖。
我摸到额头的冷汗,指腹蹭过草稿纸的瞬间骤然僵住——那团不知何时晕开的水渍,形状竟与梦里牛奶泼溅的痕迹分毫不差。
床头的草莓牛奶包装盒安静地立在那里,原本平整的盒角突兀地出现道新鲜折痕,像道未愈的伤口。
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乌云吞噬,房间陷入短暂的黑暗。
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当我颤抖着伸手去摸台灯开关时,指尖擦过包装盒侧面凸起的产品说明,上面印着的生产日期,正是今天放学时陆向尘塞给我的那瓶牛奶的批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