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裘天佑和莫怀楚也一左一右关心地围了上来。从阵法退出之后众人皆有不同程度受创，他们方才调息片刻，将将能够行动了，灵力虽仍亏空，但见叶长离此处生出事端，便赶紧过来看看。

没等二人对她右肩的伤询问开口，叶长离先开口道：“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此番试炼一路以来，有些人的死，实在蹊跷？”她语调低缓，却如冰刃划过耳畔，令裘天佑与莫怀楚一时怔住。

叶长离看上去实在疲惫不堪，她甚至都没抬眼看他们，目光只静静落在青风的尸身上，却也没有聚神，显得游离而空洞。与他们提问，也不似真的期待他们的回应，反倒是像在自问自话......

“阿离，要不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莫怀楚试探着劝道。

“对，”裘天佑也附和，“现在不知道云上府的情况如何，这枯木力量深厚，眼下也只是暂时受挫，难保不会迅速恢复。”

可叶长离此时此刻却仿佛未闻，依旧盯着青风，像是心中在想着什么事，对外界的声音都听不进去似的。

“长离？”一声低唤忽然打破了这片沉默。

这一声唤她的名字，既陌生又熟悉。声音不重，却低沉醇厚，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柔意。叶长离听得心头一颤，眸光恢复了几分清明，却是不可思议地抬眼看向萧肃，似有些不确定方才那是他的声音。

便是旁人听了也满是诧异，尤其是裘天佑，他几乎从未见过萧肃这般显露一丝柔情的时刻，特别是对叶长离。

萧肃却一脸自若，只认真看着叶长离道：“我们先出去。”他的声音依然平静，目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听着他的声音，叶长离轻轻点了点头，仿佛终于从某种无声的梦魇中挣脱出来，由萧肃扶着缓缓站起身来。可刚刚站稳，众人弗一抬头，竟见钟鸣拖着摇晃的步子，朝枯木缓缓走去。

他走到一半，突然被贺云阳叫住：“钟鸣，你要干什么？”贺云阳一声低喝，语气中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恼怒。

钟鸣？这个名字一下吸引了叶长离注意，便立刻投去警觉的目光。

钟鸣被贺云阳这么一吼，似乎回了点神，猛地站住脚步，神情显得有些恍惚，又慌张道：“噢，大师兄，我想这千年枯木之下，会不会有琉璃霜。”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才将目光又投向枯木躯干，只见其被无量阵爆破之后，躯干下方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隐约能见其内里正有细微光芒闪烁。光芒斑驳，与琉璃霜的特质颇为相似，但又稍显不同。

琉璃霜是结在岩土之中，不过这枯木历经千年，体内许是蕴藏别的什么灵物，倒也不足为奇。

然钟鸣此举实在冒险，但不等叶长离他们出言阻止，他便遭到了贺云阳的怒骂：“这种时候还想着琉璃霜，那妖木历经千年，力量深不可测，只是暂时受挫，随时有可能恢复，你此时接近它，不要命了？！”

钟鸣却毫不在意，固执地道：“大师兄，我就看一眼，真的就看一眼！”

他不顾众人的劝阻，执意上前，眼见其伸手探入裂缝之中，片刻之后，他竟真的取出了一颗光芒斑斓的浑圆灵珠。

它的光芒与琉璃霜虽相似，但比之更为炫目，通体散发出的灵炁也甚是复杂，但无论是不是琉璃霜，钟鸣也是拿不住的。突然灵珠在他手上开始剧烈震颤，钟鸣手忙脚乱地将瑶贝掏了出来，似乎是想将它装入瑶贝之中。

然而这时正与贺云阳还在一同调息的余非晚陡然高喝：“不可！”随即便运转灵力，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钟鸣。

钟鸣被吓得手一抖，竟下意识地握紧灵珠，转而抽剑攻向余非晚。二人短兵相接，灵力在空中交锋迸裂。余非晚灵阶高过钟鸣几分，很快占据上风，钟鸣见状，不再恋战，趁机转身想逃。

他二人这般大打出手争夺一颗方才现世的灵珠，仿佛早有预料似的......叶长离眼瞧着钟鸣与余非晚异常的举动，心中几经思量，自从此番试炼开始，前前后后这一路至今，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光一亮，便拜托萧肃道：“师兄，你快阻止他们，不能再有人出事了！”

若青风所言非虚，那七人之中还剩两人，多半便是眼前的钟鸣和余非晚。叶长离猜想，二人对这灵珠的态度，根本就像是早有预谋，况且混元上阶的贺云阳此刻都还没调息好，他二人却有力气过招，看来在无量阵中，他们自是留了后手，没有使出全力。

若如她所想，钟鸣和余非晚便是最后的人证，他们不能再有一人出事，否则单凭一面之词，也将十分棘手。

然而就在萧肃欲出手干预之时，灵珠的震颤陡然增强，钟鸣握不住，灵珠飞出半空，旋即爆发出夺目的五色光芒。余非晚见状欲拿，岂料随即灵珠悬在空中，随着一阵剧烈震荡后，竟砰然碎裂。

碎裂之时，叶长离胸口猛然一紧，一股异样的感应从心口传来。她下意识地按住胸口，眉心微蹙，然而她早已对自己身体这种莫名其妙的反应见怪不怪，因此也没有在意。

在场众人皆为之大惊，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而钟鸣与余非晚二人目睹灵珠碎裂，震惊之余面面相觑，却还显露出旁人难以理解的复杂神色。

痛苦、怀疑、愤怒......不知情者，难以言说......

只听余非晚向钟鸣歇斯底里问道：“你究竟干了什么？！”

“我干了什么？我还想我问你......”

没等钟鸣话说完，二人背后的枯木突然发出一声闷吼，直冲云霄，声势之大，似乎要将天轰塌。

二人皆知不妙，便打算退避，然而双腿像被巨大的力量禁锢住，根本动弹不得。他们不知道，其他人也一样，被这股猛烈爆发的力量深深震撼，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萧肃见状，没有丝毫犹豫，立即祭出步光剑，剑光如虹，划破长空，与那些狂舞的枝条激烈交锋。他的身形如电，剑势凌厉，将狂乱的木枝一一斩断。

这时，枯木又若隐若现显出鸟形，若苍鹰，浑身覆着青、红、黑三色羽翎，其双眼如炬，在夜色中寒光凌厉，长啸声直贯云霄。

分明正是三色鸟。但转眼之间，枯木的枝条忽然卷曲扭动，化作一张狰狞的巨脸，随即幻化出九尾巨兽之形态。

咆哮声中，带起一股无形的威压，仿若天地俱惊。

“这是……九尾龙蛇象......”莫怀楚瞳孔微缩，心中一凛。

枯木爆发，竟变化出九尾龙蛇象，众人皆大惊，原来这是它的真身。

九尾龙蛇没给众人惊讶的机会，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巨尾如鞭横扫而来，势不可挡，似要将所有人一击而溃。

四人立刻各自撑起结界，然而叶长离的阴阳扇却在这时飞旋而出，将不远处重伤的所剩无几的修士笼罩其中。

“我......”然而叶长离看着自己方才抬起的左手，却有些不解。

“快退后！”

听见萧肃的声音，叶长离瞬间回过神来，便已被萧肃拦腰而起，四人一并迅疾向后退去。

再定神时，只见巨兽之下，余非晚和钟鸣早已血肉模糊。

叶长离登时感觉精神仿佛天崩地裂般轰然倒塌，苦苦追寻至今的线索，眼看就要拨开云雾见月明，却只能落得这般一场空吗？

但她还没来得及感伤，心口突然又一阵紧绷剧痛。

叶长离捂着心口，只能大口喘气缓解一二，“师兄，你不觉得这气息......很熟悉吗？”

萧肃自然明白她所言何意，便运起烛阴瞳术，这一看，果真如他们所想。

“是白虬的一缕元神。”

叶长离熟悉它的妖力，正是重渊底下的白虬。

“一缕元神？为何会在这九尾龙蛇之中？”叶长离瞳孔微缩，心底涌起一阵惊疑，只知道这九尾龙蛇象的妖力与重渊底下的白虬同源，但来不及思考什么，只因眼前的妖力却更加澎湃凶猛，几乎难以抗衡。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腰间软剑一出，与萧肃、裘天佑和莫怀楚各自应战，贺云阳也竭尽全力加入他们，五人围成一个稳固的阵势，与九尾龙蛇象对抗。然而，他们的攻击落在那巨大的龙蛇之躯上，宛如石沉大海，虽有波澜，却难以伤及分毫。

巨兽仿佛察觉到了威胁，眼中闪过一丝凶戾之光，尾鞭再次横扫而下！

就在此时，叶长离眼前一黑，灵力几近耗尽，危机之中，她下意识地唤出一声“毕月！”，可阴阳扇并未应声回到她手中，她被巨尾击飞之后重重摔落地上，一眼看到角落里的阴阳扇仍护着几名倒地的修士，心里也算庆幸，自己慌乱之举没召回阴阳扇，好在护住了他们。

不过叶长离也甚是奇怪，为什么阴阳扇突然间不听自己的指令，方才也是，阴阳扇突然脱手而出，飞过去保护他们，其实也是先自己的动作一步的。

“阿离！/叶师妹！”

莫怀楚和裘天佑的呼喊一下将叶长离的神思拉回，可下一秒就见蛇尾扫来，萧肃眼疾手快，为分散其注意一剑斩向九尾龙蛇象的头颅。步光剑光华如电，直指九尾龙蛇的核心。

众人趁此间隙退聚到叶长离身边。

九尾龙蛇被步光剑震退数尺，身形一晃，眼中的凶光微微黯淡，但旋即发出更为狂暴的吼声，挥舞着蛇尾与利爪凶猛地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