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像被钉死在窗边的旧沙发上。苏棠的身体在破旧的布面上疯狂扭动、弓起，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在滚烫的砂砾上垂死挣扎。青紫色的脸，暴突翻白的眼球，死死掐住自己喉咙的右手指节泛出骇人的死白……窒息的“嗬嗬”声像生锈的锯子，拉扯着客厅里每一根濒临崩溃的神经。

“操！” 沈知意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的嘶吼。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猛地扑过去！左手带着一股蛮力，狠狠抓住苏棠掐着自己喉咙的手腕，死命往下掰！皮肤接触的地方，能感受到苏棠肌肉痉挛般的疯狂抵抗和濒死爆发出的惊人力量。

“呃啊——！” 苏棠喉咙深处爆发出更痛苦、更绝望的破音，身体猛地向上弹起，头重重撞在沙发坚硬的木质扶手上！那一下撞得沉闷，她翻白的眼球似乎震颤了一下，掐喉的力道有瞬间的松动。

就是现在！

沈知意左手爆发出全身的力气，趁着她瞬间的脱力，终于把那死死扼住生命通道的手腕掰开了一线！她左手顺势死死扣住苏棠的下颌，迫使她张开了嘴——喉咙深处一片恐怖的青紫肿胀，伴随着剧烈的痉挛蠕动！她另一只手（惯用的左手）毫不犹豫地、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决绝，猛地探进去！

不是人工呼吸。是更深、更直接、更危险的干预！她要尝试清理苏棠痉挛的喉部气道，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指尖触碰到滚烫、肿胀、剧烈痉挛的喉部组织！那触感滑腻而充满阻力，每一次痉挛都像要把她的手指绞断！一股强烈的窒息感仿佛也顺着她的指尖传递上来，让她自己的呼吸都为之一窒。她额角青筋暴起，汗水瞬间涌出，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滴落，砸在苏棠青紫的脖颈皮肤上。

“嗬……嗬呃……！” 苏棠的身体在沈知意身下爆发出更剧烈的抽搐和反弓，像是身体在拼死抵抗这粗暴的入侵。被沈知意左手死死扣住的下颌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按住她！！” 沈知意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咆哮，声音劈了叉，带着血沫的味道。她需要时间！哪怕多一秒！

地铺上的陆晚柠被这声咆哮惊得浑身一抖，巨大的恐惧压过了右腿钻心的剧痛。她几乎是凭着本能，用双手死死撑住地面，拖着那条被沉重支具禁锢的右腿，挣扎着想要靠近沙发边！她努力借助拐杖支撑身体，急切地扑到沙发旁！她伸出右手，不管不顾地压住了苏棠疯狂蹬踹的一条腿，身体的重量加上右腿支具的冰冷金属，沉甸甸地压了上去。

周小满也连滚带爬地扑过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右手死死按住了苏棠另一条乱蹬的腿，左手护着腕部，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压下去。

施缪情靠着冰冷的墙壁站立着，左手腕撕裂的剧痛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像刀割。她看着沈知意那近乎自杀式的动作，看着陆晚柠和周小满死死压住苏棠挣扎的身体，巨大的冲击让她胃里翻江倒海。她挣扎着想移动帮忙，但左手腕完全使不上力，右手徒劳地抠着墙壁，指甲在粗糙的墙面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她只能徒劳地看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呜咽，冷汗像小溪一样顺着额角往下淌。

沈知意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在探入的左手指尖上。汗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手臂的肌肉因为极度用力而剧烈颤抖。她能感觉到指尖下那疯狂痉挛的喉部肌肉，能感觉到那可怕的肿胀堵塞。她用尽一切技巧和蛮力，试图撬开一丝缝隙，哪怕一丝能让空气通过的缝隙！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苏棠身体更剧烈的痉挛和喉咙深处更绝望的“嗬嗬”声。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拉长成永恒的酷刑。

就在这时——

“砰！”

公寓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开！陈默像一道裹挟着夜风的身影冲了进来，双手死死抓着一个黑色、没有任何标识的防水急救包！他头发凌乱，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瞬间扫过客厅里的惨状！

沙发那边，苏棠被三个人死死压着，身体剧烈抽搐，脸色青紫骇人，沈知意左手还探在她嘴里，姿势如同某种献祭。而另一边的旧沙发上，林夏悄无声息地躺着，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消失，灰败的脸上死气弥漫。

陈默的眼神瞬间沉到了最黑暗的冰点。他没有任何停顿，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苏棠那边，双手提着急救包，几个箭步就冲到了林夏躺着的沙发边！时间！没有时间了！

他右手“唰”地一声拉开急救包的拉链，动作快得带出残影。里面是冰冷的金属针剂盒、塑封的安瓿瓶、一次性注射器。他右手抓起一支细长的预充式肾上腺素注射笔，拇指干脆利落地弹掉笔帽，露出闪着寒光的针尖！他看也没看剂量标识（这种黑市货不会有），左手猛地扯开林夏左臂上单薄的衣袖，露出苍白得近乎透明、布满细小针孔的皮肤。

针尖带着冰冷的决绝，狠狠扎进林夏左上臂三角肌！

“呃……” 昏迷中的林夏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几乎听不见的抽气。陈默右手拇指用力压下注射按钮，透明的液体被迅速推入肌肉。

陈默拔出针头，看也不看那微小的出血点。他右手毫不停顿地又抓起一支强心针剂（西地兰），动作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掰开安瓿瓶颈，右手手指捏着瓶颈一弹，玻璃脆声断裂，药液吸入注射器，排空气泡。整个过程在几秒内完成，带着一种残酷的高效。

他左手抓住林夏另一条手臂，寻找静脉。那手臂上的血管细得几乎看不见，皮肤冰凉湿黏。他眼神冰冷专注，右手稳稳地捏着注射器，针尖刺入皮肤，精准地送入静脉。暗红的血液迅速回流入针管。他右手拇指缓缓推动活塞，将淡黄色的药液一点点注入林夏几乎停滞的血液中。

每一次推注，都像是在和死神抢夺最后几秒。

沙发那边，沈知意的左手猛地从苏棠嘴里抽了出来！带出了一丝粘稠的唾液，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喉部肌肉痉挛的触感。就在她抽手的瞬间——

“嗬——！！！”

一声巨大、撕裂般的吸气声，猛地从苏棠大张的嘴里爆发出来！像破旧的风箱被猛地拉开！空气疯狂涌入她几乎窒息的肺部！

她的身体像被高压电流击中般猛地向上弹起！被陆晚柠和周小满死死压住的腿爆发出最后一股蛮力，差点把两人掀开！她翻白的眼球剧烈地转动了一下，瞳孔短暂地聚焦了一瞬，随即又迅速涣散。青紫色的脸因为骤然涌入的空气而剧烈地起伏、扭曲，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几乎要把肺咳出来的呛咳！

“咳咳咳！呕——咳咳！”

她侧过身，蜷缩在沙发上，剧烈地咳嗽、干呕，身体像狂风中的芦苇般剧烈颤抖，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刚刚经历了生死劫难的喉咙，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大量的生理性泪水混合着口水从她脸上淌下来，狼狈不堪。

陆晚柠和周小满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力震开，陆晚柠摔回地面，大口喘着气，脸上是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更深重的恐惧。

沈知意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微微颤抖，上面沾着不明的水渍。她看着剧烈呛咳、但终究是吸进了空气的苏棠，又猛地转头看向另一张沙发。

陈默刚刚拔出了林夏手臂上的针头。他右手紧紧按着注射点，目光死死盯着林夏的脸。

一秒……两秒……

林夏灰败的脸上，那层死气似乎……停滞了？没有继续加深。她胸膛的起伏……似乎……极其微弱地……增强了一点点？不再是那种随时会断掉的游丝。

陈默紧绷的身体没有丝毫放松，像一张依旧拉满的弓。他双手迅速拿起急救包里的小型氧气面罩和便携式氧气瓶，动作麻利地连接好，将面罩扣在了林夏的口鼻上。氧气瓶阀门打开，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他做完这一切，才缓缓直起腰。布满血丝的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地扫过客厅里一片狼藉的众人——咳得撕心裂肺、蜷缩颤抖的苏棠；摔在地上惊魂未定的陆晚柠和周小满；靠着墙站立、脸色惨白、因左手腕剧痛和巨大冲击而无法动弹的施缪情；还有站在沙发边，左手垂着、眼神复杂晦暗的沈知意。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个黑色急救包上。里面的药，用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静静地躺在冰冷的金属盒里，像最后的希望，也像沉重的枷锁。

窗外，灰白的天光彻底大亮，冰冷地照进这个刚刚从两个鬼门关前抢回半条命的绝望囚笼。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药味、汗味、呕吐物的酸腐气，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新的一天，带着更深的寒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