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喉咙里那“嗬嗬”的刮擦声越来越急,像砂轮在生锈的铁管上硬磨。她抠着喉咙的右手指甲缝里渗出血丝,身体在沙发狭窄的空间里痛苦地扭动、反弓,每一次痉挛都带着要把自己折断的狠劲。翻白的眼球在眼眶里乱颤,嘴角不受控制地淌下粘稠的唾液,混着点血丝。
“沈姐!” 陆晚柠带着哭腔喊,右手死死抓住拐杖支撑身体,右腿的支具像沉重的枷锁让她无法移动。周小满也爬起来,脸上还糊着泪,右手下意识想去碰苏棠,又不敢,急得原地跺脚。
沈知意还僵在水槽边。湿漉漉的左手垂着,水珠滴在脚边的瓷砖上,积了一小滩。她看着苏棠那副濒死的痛苦样子,脑子里却像放电影似的闪过裹尸毯滑落的手、鳄鱼池翻滚的黑水、宫长志雄那张冰冷的脸……还有刚才自己手指捅进她喉咙深处的触感。一股冰冷的烦躁和更深的、被愚弄的恶心感堵在胸口,像块沉甸甸的冰坨子,压得她喘不过气,也挪不动脚。她牙关咬得死紧,腮帮子绷出硬棱。
施缪情靠在林夏的沙发扶手上站立着,左手腕的剧痛让她半边身子都在细微地发抖,冷汗顺着额角滑到下巴尖,滴下去。她右手死死抠着沙发边缘的木头,指关节泛白。她想吼沈知意,嗓子眼却像被什么堵着。只能眼睁睁看着几米外苏棠在沙发上痛苦地翻滚、抽搐,喉咙里发出那种非人的、令人头皮炸裂的噪音。她甚至能看清苏棠脖子上被自己抠出来的血痕在加深。
时间像是被拉成了粘稠的糖丝,每一秒都带着倒刺,刮得人血肉模糊。
“呃……呕——!”
苏棠的身体猛地向上弹起,像被无形的线狠狠拽了一把!不再是痉挛,是更剧烈的、无法抑制的呕吐反射!她侧过头,右手死死扒着沙发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扭曲变形。一大股混着胃液、胆汁的秽物猛地从她大张的嘴里喷溅出来!
“哗啦!”
刺鼻的酸腐气瞬间在空气里炸开!秽物大部分喷在沙发旁边的地板上,一小部分溅到了离得最近的周小满裤腿上。
周小满吓得“啊”一声短促尖叫,猛地后退一步,左手下意识护住受过伤的腕部,脸上血色褪尽。
这剧烈的呕吐像是耗尽了苏棠最后一点力气。她扒着沙发边缘的右手猛地脱力,整个人软软地瘫倒回去,像一滩烂泥。喉咙里那要命的“嗬嗬”声终于停了,只剩下微弱、急促、带着水音的喘息。翻白的眼球慢慢落下来,瞳孔涣散地对着天花板,没了焦点。脸上的潮红迅速褪去,变成一种死人般的惨白,冷汗像水洗过一样,把头发全黏在额头上。
客厅里死寂一片,只剩下苏棠那微弱艰难的喘息,和林夏氧气面罩下那几乎听不见的、规律的嘶嘶声。还有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酸腐气,霸道地占领了每一寸空气。
沈知意像是被那声呕吐惊醒。她左手在裤子上用力蹭了两下,蹭掉水渍,也像是在蹭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她终于动了,几步跨到窗边,左手抓住那扇旧塑钢窗的把手,用尽全力往旁边一推!
“哐啷!”
刺骨的冷风卷着外面湿重的晨雾,猛地灌了进来!吹得窗帘呼啦作响,也冲淡了些屋里那股令人窒息的酸腐味。冷风刮在每个人汗湿的皮肤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沈知意没看任何人,也没看沙发上瘫着的苏棠。她背对着客厅,面朝着窗外那片灰白混沌的城市轮廓,宽阔的肩膀绷得像块冷硬的石头。风把她额前汗湿的头发吹得乱飞。
周小满看着自己裤腿上的污迹,又看看瘫在沙发上无声无息的苏棠,眼泪又涌了上来。她右手胡乱地在裤子上抹着,越抹越脏。
陆晚柠瘫坐在地铺上,右腿支具冰凉的金属硌着皮肤,刚才挣扎着想挪动牵扯的疼痛现在清晰无比地传上来。她看着苏棠那副彻底脱力、只剩一口气的样子,又看看沈知意冰冷的背影,一股巨大的疲惫和茫然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她右手慢慢松开了揪得变形的毯子,无力地垂在身侧。
施缪情靠着沙发扶手站立着,左手腕的剧痛在冷风的刺激下更加尖锐。她看着苏棠瘫软的样子,那点劫后余生的感觉半点没有,只剩下更深的、冰冷的疲惫。她慢慢松开抠着沙发边缘的右手,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麻木。目光转向旁边沙发上的林夏——氧气面罩边缘凝结了一小片雾气,又迅速被新的气流吹散。胸膛的起伏依旧微弱,却固执地存在着。
窗外灰白的光线又亮了一些,毫无温度地照进来,照亮地板上那滩散发着酸腐气的污秽,照亮每个人脸上洗不掉的疲惫和绝望。新的一天,带着更深的寒意和挥之不去的污浊气味,死死地压在这间小小的、如同牢笼般的公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