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终于上小学
六零年秋，天高气爽。山村到处一片金黄。西地的高粱红红火火，东地的黄豆籽粒饱满，苞米穗粗壮，南地的大白菜，大萝卜，大窝瓜圆滚锃亮……
山村里满是成熟粮果芳香，穰穰满家丰收景象。
吃过早饭，与娘正准备参加秋收劳动。院门口，看见福珍姐背着书包上学去，样子美美的。
我看着她，她喊我：“银珍，走了，上学去了。”我向她摆摆手，说：“你去吧，福珍姐。”谁知，她竟然一路小跑过来。
“银珍，上学去吧？”我低头不语。她走向娘，说：“婶，让银珍上学去吧？我看她挺愿意学的。”娘说：“什么都没有，怎么上学？”娘说此话的时候，还叹了一口气。
福珍姐说：“现在上学也不花钱，我给她一个本，一支铅笔，还有，我学过的书都给她，婶，你看行吗？”
娘听福珍如此说，眼睛盯着她的脸，吃惊地看了一会儿，福珍姐趁机，拉着我就跑，奔向学校的方向。
学校，是尚义大队所在地学校—尚义小学。从我家至尚义小学，三里之多，要翻越一个岭，这是全大队六个自然村子里唯一一所小学校。
山里的孩子，不热衷于上学，全村只有几个孩子上学，其中，只有福珍姐一个女孩子上学读书，已四年级。
福珍姐高高的个头，有力气，她拉着我，一路狂奔，我情不自禁地随着她跑，一边跑一边笑，跑得呼哧带喘才停下来。
她说：“婶不会把我们抓回去了，歇一会儿。”我们稍作休息，就又开跑。路的这一半儿，是下坡，没有阻力，我们“叽里咕噜”跑到学校，跑到一个我向往已久的地方。
经福珍姐引荐，从她班主任老师那里，到校长那里，又转到我的班主任老师那里，插班二年级，班主任老师：郭颂文。
坐在教室里，终于能与同学们共同学习了，甚喜。我勤奋学习，立志向上，虽只一本，语文，算术，均能认真完成作业。
后经老师提醒：语文写在一面，算术写在一面，可也整齐。说来也怪，突然间，就会用右手写字了。
过了几天，课堂上，老师说：“今天，我要表扬郭银珍，”“唰”的一下，同学们目光投于我。
师又说：“郭银珍家里贫穷，无钱上学 是四年级的一个大姐姐送她本，笔，和她学过的书才来上学的。每天作业写得工工整整，没有错题，”说到此，师停顿，环视一下全体同学，然后，目光落在后面大个男生身上，说：咱们有的同学，不好好学习，本子撕得一片一片，叠纸飞机乱扔”，此时，大个男生低下了头，教室里鸦雀无声。
师接着说：“你们知道吗？你扔的纸飞机，郭银珍拿它当宝贝，她想捡起来，抹平，留着写作业用……”，
师说至此，加重语气，话语中带有批评那些不珍惜学习用品的同学。此刻，几个同学又低下了头。
课间，同学们围拢过来，送我学习用品：语文本，算术本，小刀，橡皮，铅笔，还有一个文具盒，一会儿，我收了一堆礼物。
至家后，我把礼物拿出来了给娘看，娘很感动，言道：“妮儿，送你东西的同学，都是在帮你，一定记住人家的好。”“嗯”。
娘又说：“现在，咱们家的日子好多了，不似以前，每日为糊口发愁，现在，只要去生产队劳动，就有工分，秋天就有口粮，咱们有指望了，你想念书，就念。”
娘准许我念书了，我心花怒放。作业，从来在校完成，每天放学，从不在路上玩，赶快回家干活儿：提水，洗衣，做饭…～
娘说的日子好了，还有一件事；没等生产队分口粮，我家就有一笔不小的收获。
那是初夏，我与娘参加生产队的间苗劳动，肥沃黑土地，土质疏松透气性好，禾苗生长迅猛。
间苗时，队长要求每株只留一棵最好的苗，其他薅掉扔，故而多人将间下来的苗，与草装筐拿家喂猪，喂羊。
娘见薅掉的玉米苗，鲜活可爱，扔掉实属可惜，凡经我们手下间的苗，都拿了回来。
我家菜园外围，有一条撂荒地，让灌木与蒿草占领，我们刨掉灌木，拔去蒿草，翻了一下土，平整好，将玉米苗栽进土里，见缝插针，浇点小溪水，凡是我们拿回来的，不管带根不带根，都栽培上，我们把它看作是一棵生命，让它继续活下去，让它完成自己生长使命—结出几个大棒子，然后，查了查，一百多棵。
没想到，几天的时候，玉米苗就支楞起来，娘说：“人说北大荒，确实，这么好的地，都撂荒着，多可惜啊，咱种上玉米，长得真好，也是这里的土质好，风水好。”
玉米苗，几天一层叶子，似乎要与生产队的玉米比赛，在菜园的外围，形成一道绿色的屏障。
忽然，娘忧虑起来，她去找舅姥爷，问问郑队长，这样种的玉米违规吗？第二天，舅姥爷回话：“郑队长说，村里不限制园子扩大，把村边几家有此先例，谁家能扩则扩，否则，也是蒿草遍地。”郑队长默许。
我们心里踏实，更加用心侍弄它能，蒿草，松土，浇水。不知不觉中，玉米苗长得飞快，比我们都高了，遂疑惑，问娘：“没有看到它何时长起，突然这么高？”娘说：“你们睡觉的时候，它偷偷地长，你们当然不知道了。”
晚上，一镰弯月，收割着夜的黑暗，树影在月光下静谧，披着银光的小溪 与星星对望。
我与弟弟悄悄走进玉米地，把脸贴在玉米杆上 凝神屏气，听到了轻微的“嚓嚓”声，这是玉米拔节疯长的声音，此时此刻，我已心醉神迷，感觉到它生长的欣喜。
玉米，乃粮食之主食，它不仅是事物，更是接济生命的寄托，是生命之底色。
从玉米灌浆起，我们便煮着吃，烧着吃，糯糯的，甜甜的，润滑爽口，亲在唇齿之间，满嘴都是阳光的味道，一夏天，我们没吃完，直到玉米金灿灿，光闪闪，晶莹剔透，收之。
内心惊喜感叹：东北这里，地大物博，这里绝不会因《三尺巷》而大动干戈，
这里幅员辽阔，住在这里的人，心胸也辽阔。
黑土地，是我赖以生存的福地，也是支持我上学的雄厚根基！
2025年6月2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