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科VIP病房）
施缪情右手死死抠进护士手腕的力道突然松了，针管里的透明液体推到底。她眼里的火苗噗地灭了，只剩下粗重的、带着痰音的呼吸。警报声停了，病房里只剩下仪器单调的嗡嗡，还有那股子浓得散不掉的血腥味，混着消毒水，直往人嗓子眼里钻。
陆晚柠撑着拐杖的手都在抖，木头把手硌着掌心。施缪情那个无声的“快走”在她脑子里炸开，搅得胃里翻江倒海。她不敢再看床上那滩刺眼的红，扭过头，喉咙发紧：“小满，扶我…离开这鬼地方！”声音哑得像是砂纸磨过。
周小满左手腕一跳一跳地疼，刚才差点用了力，这会儿才后怕。她右手赶紧架住陆晚柠没受伤的左胳膊，能感觉到陆晚柠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在往她这边压，右腿那条硬邦邦的支具悬着，脚尖点地。“走…走哪去？”周小满的声音带着没散干净的哭腔，眼睛还红着。
“不知道！”陆晚柠几乎是吼出来的，拐杖头在地板上猛地一顿，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右腿被震得一阵钻心的酸麻，“先出去！离徐薇的人远点！找陈默…或者…或者沈知意！”她拖着那条动不了的腿，全靠周小满撑着和拐杖的支撑，一步一步往病房门口挪，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额头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那条医用固定支具随着移动，边缘磨着皮肤，火辣辣地疼。
（酒店套房走廊）
电梯金属门像块冰冷的墓碑，映出陆晚柠和周小满两张惨白的脸。陆晚柠半个身子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右腿支具抵着墙，稍微借点力，那钻心的疼才缓了半分。她喘着粗气，胸口起伏得厉害。周小满右手死死按着自己左手腕，好像这样就能压住那里面一跳一跳的疼，左手虚扶着陆晚柠的腰，怕她滑下去。
“晚柠姐…我们去哪找他们？”周小满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不安，眼睛警惕地扫过空荡荡的走廊尽头，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有穿黑西装的人冒出来。
陆晚柠没立刻回答，她盯着电梯上方跳动的红色数字，那点红光在她疲惫的瞳孔里跳动。“陈默…他公寓…或者…”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咙发干，“沈知意那儿清静…先离开这栋楼…”她试着动了一下右腿，想换个姿势，支具卡着骨头缝，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牙关紧咬才没哼出声。拐杖的橡胶头在地毯上蹭出沉闷的摩擦声。
叮。电梯门开了。里面空无一人。陆晚柠几乎是把自己“摔”进去的，后背重重靠在轿厢壁上，震得她眼前发黑。周小满赶紧跟进去，按下底层按钮，手指头都在哆嗦。金属门缓缓合拢，封闭的空间让空气都沉甸甸的，只有陆晚柠压抑不住的、带着痛楚的喘息声，还有右腿支具硬塑料摩擦衣料的窸窣声。
（康宁诊所顶层办公室）
雪茄的烟灰掉在地毯上，洇开一小团灰。电话那头汇报着陆晚柠她们仓皇逃离酒店的消息。徐薇没说话，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雪茄尾部。落地窗映出她的脸，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疲惫，快得像是错觉。
“知道了。”她对着话筒说，声音依旧平稳，“让下面的人，看着点。别惊动，跟着。” 挂断电话，房间里只剩下中央空调低微的嘶嘶声。她没看那份摊开的合约，目光落在窗外遥远的某一点。林夏小时候倔强地梗着脖子说“我要唱歌”的样子，和病床上那个毫无生气的剪影重叠在一起，让她太阳穴突突地跳。切断经济来源是林父的手笔，干净利落得像斩断一根碍事的藤蔓。她端起桌上冷掉的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根蔓延。棋子？或许吧。但有些棋局，执子的人，心也是肉长的。只是这盘棋，谁也不能先露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