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宁诊所顶层办公室)
冷掉的咖啡在舌尖只剩下尖锐的涩。徐薇放下杯子,杯底碰到桌面,一声轻响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落地窗映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又松开。她目光扫过那份摊开的合约,纸页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冰冷。林夏躺在ICU的样子,毫无生气,和当年那个抱着廉价吉他、眼睛亮得惊人的小女孩重叠在一起,让她喉咙有些发紧。这步棋,林父走得又快又狠,像他处理任何失控的资产一样。她抬手,指关节用力按了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骨科VIP病房)
护士动作算不上温柔地清理着施缪情手背的血污和扯脱的针眼,消毒棉球按上去时,昏睡中的人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右手。沾血的床单被粗暴地扯下来,揉成一团扔进污物桶,发出沉闷的响声。另一个护士皱着眉,小心地避开那悬吊着的左臂,试图把施缪情歪斜的身体挪正些。病房里只剩下窸窸窣窣的清理声和施缪情沉重断续的呼吸。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盖过了血腥,却盖不住一种无声的压抑。护士换完床单,瞥了一眼病床上毫无知觉的人,眼神复杂,最终只是调暗了顶灯,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关紧了门。
(酒店地下停车场)
电梯门在地下三层弹开,一股混着机油和灰尘的阴冷空气猛地灌进来。陆晚柠被呛得咳了一声,右腿支具抵着电梯门框才稳住没倒。周小满架着她左胳膊的手又紧了紧,右手摸索着去按手机屏幕,屏幕光映着她发白的脸。“陈默…陈默电话没人接…”她声音发颤,带着绝望的哭腔。
陆晚柠咬着后槽牙,冷汗顺着额角滑进鬓角。停车场空旷得吓人,惨白的顶灯在远处投下大块大块的阴影,几辆车沉默地趴着,像蛰伏的兽。她拖着那条几乎失去知觉的右腿,拐杖点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空洞的回响。“走…先出去…”她喘着粗气,身体大半重量都压在周小满身上,全靠左臂和拐杖支撑着往前挪动。每一步都牵扯着胫骨骨裂处尖锐的刺痛,支具的边缘磨着皮肤,火烧火燎。她神经质地快速扫视着四周的阴影,总觉得下一秒就有东西会扑出来。
(行驶的黑色轿车内)
驾驶座上的男人戴着墨镜,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方向盘。副驾上的人看着手机屏幕上一个缓慢移动的小红点。“目标离开酒店,进入地下停车场,移动速度很慢。看方向,像是往东出口去。”他低声汇报。
后座阴影里,一个穿着剪裁合体西装的人影动了动,没说话。车窗外的城市光影飞速掠过,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色块。车里只有空调低微的风声和引擎的嗡鸣。他看着前方,目光似乎穿透了夜色,落在某个看不见的点上。
(骨科VIP病房)
昏暗的光线下,施缪情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喉咙干得冒烟,每一次吞咽都扯着疼。她想抬手,左肩立刻传来被固定死的僵硬感,只有右手能微微动弹。指尖碰到冰凉的床单,黏糊糊的,是干涸的血迹。刚才混乱的碎片在脑子里搅——剧痛、尖叫、血、陆晚柠煞白的脸,还有那个无声的“快走”。心猛地一沉,右手下意识去摸病号服口袋,空的。手机呢?她喉咙里发出一声焦虑的闷哼,右手撑着床垫,用尽力气想把自己歪斜的身体往上挪一点,固定左臂的三角巾勒得肩膀生疼。视线艰难地在床头柜上扫,终于看到屏幕朝下扣着的手机。她右手伸过去,指尖刚碰到冰凉的手机壳,病房门把手就轻轻转动了一下。
(行驶的黑色轿车内)
后座阴影里的人目光落在副驾递过来的平板屏幕上。清晰的病房监控画面里,施缪情正费力地伸长右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动作因为左臂的悬吊和身体的虚弱而显得格外笨拙艰难。她的手指已经碰到了手机边缘,试图把它勾过来。墨镜男的手指停止了敲击方向盘,等着后座的指令。
“不用管。”后座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情绪,视线从平板移开,投向车窗外流动的霓虹,“让她发。” 车内重新陷入沉默,只有引擎的低鸣。副驾的人收回了平板。
(酒店地下停车场东出口)
冷风裹着湿气从出口灌进来,吹得陆晚柠一哆嗦。右腿支具被风一激,骨头缝里那点酸麻立刻变成了尖锐的刺痛,她倒抽一口冷气,身体晃了一下,全靠周小满死命架住和拐杖撑住。“车…车呢?”周小满的声音带着哭腔,右手慌乱地在屏幕上划拉叫车软件,左手腕因为持续用力支撑陆晚柠,也开始隐隐作痛,她不得不稍微松开一点,陆晚柠的身体立刻又往下沉了沉。
“操!”陆晚柠低骂出声,拐杖重重杵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溅起一点水渍。出口通道的灯光昏黄,把她们俩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像两个随时会破碎的鬼影。远处车道有车灯扫过,引擎声由远及近。陆晚柠神经瞬间绷紧,右手下意识攥紧了冰冷的金属拐杖头,指节发白,身体僵硬地盯着那辆驶近的普通出租车,直到它缓缓停在她们面前。不是黑车。她紧绷的肩背才垮下来一丝,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的衣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周小满赶紧拉开后车门,几乎是用肩膀顶着陆晚柠,帮她把那条动不了的右腿和沉重的支具先塞进去。陆晚柠咬着牙,额角青筋都迸出来,才把自己整个身体挪进狭窄的后座,右腿僵硬地伸直着,支具边缘在昏暗的车内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微光。她瘫在座椅里,大口喘着气,肺里火辣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