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乐队公寓 - 楼道)
沉重的铁门在身后轰然关死的巨响,像是砸在陆晚柠紧绷的神经上。隔绝了外面湿冷的空气和那辆黑车冰冷的注视,但隔绝不了恐惧。她被陈默半架半拖着,右腿那沉重的支具毫无知觉地拖在地上,每一次微小的挪动都像有锯子在骨缝里来回拉扯!胫骨裂开的地方传来一阵阵尖锐的、令人窒息的剧痛,冷汗瞬间浸透了鬓角,眼前全是乱飞的金星。
“呃…腿…”她喉咙里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瘫软,唯一能动的左手死死抠住陈默手臂的衣服,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右腿完全使不上力,沉重的支具像个冰冷的累赘。
“撑住!”陈默的声音低沉紧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他右臂肌肉贲起,死死箍住陆晚柠的腋下,硬生生承担着她大半体重,左手还拽着踉踉跄跄、左手腕疼得直抽气的周小满。楼道狭窄陡峭,声控灯惨白的光线晃得人头晕。他几乎是半抱着陆晚柠,把她那条僵硬的、绑着支具的右腿往上拖,鞋底和支具边缘在水泥台阶上刮擦出刺耳的噪音。
“台阶…慢点…”周小满带着哭腔,右手死命托着陆晚柠的后腰,试图分担一点重量,左手腕的钝痛让她使不上劲,只能虚虚扶着。每一次陈默发力往上拖拽,陆晚柠的身体就剧烈地颠簸一下,右腿支具不可避免地磕碰到台阶边缘,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啊——!”陆晚柠再也忍不住,喉咙里爆出一声短促凄厉的痛嚎,身体猛地一抽,左手指甲在陈默手臂上划出几道白痕。剧痛像电流瞬间窜遍全身,眼前彻底黑了,意识都模糊了一瞬。冷汗顺着惨白的脸颊往下淌,嘴唇咬出了血。
(梧桐树下)
黑色轿车副驾驶的车窗完全降了下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随意地搭在窗框上,指尖夹着一点猩红的烟头,在昏暗的光线下明明灭灭。驾驶座上的墨镜男依旧像尊雕塑,沉默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隔绝了一切的公寓铁门。楼道里隐约传来的、被门板削弱过的凄厉痛嚎和刮擦碰撞声,在这寂静的旧街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烟头被用力摁灭在车载烟灰缸里,发出轻微的嗤响。那只手收了回去。车窗无声地、缓慢地升了上去,隔绝了最后一点光亮。引擎启动,低沉平滑的嗡鸣声响起。黑色轿车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倒出树影,汇入稀疏的旧城车流,尾灯的红光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拖曳出两道冰冷的光痕,很快消失在街角。
(星尘乐队公寓 - 客厅)
哐当!
陈默几乎是撞开公寓的房门,拖着两个濒临虚脱的人摔进客厅。他右臂猛地一松,陆晚柠的身体失去支撑,像一袋沉重的沙包,直直地向前扑倒!陈默反应极快,右手猛地捞住她的左肩,但巨大的惯性还是带着两人一起重重摔在冰冷的地板上!
“呃!”陆晚柠的痛哼被摔得支离破碎,右腿支具侧面狠狠撞在坚硬的地砖上!骨头碎裂般的剧痛瞬间吞噬了她所有的感官,眼前彻底陷入黑暗,只剩下身体深处炸开的、要将她撕碎的痛苦。她蜷缩在地板上,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痉挛、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病号服。
“晚柠姐!”周小满尖叫着扑过来,膝盖重重砸在地板上也顾不上,右手慌乱地想扶起她,却根本无从下手,只能看着陆晚柠在地板上痛苦地蜷缩、颤抖。她自己的左手腕也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陈默从地上撑起身,呼吸有些急促,额角也见了汗。他顾不上自己,立刻蹲下身,动作尽量放轻地去查看陆晚柠那条被支具包裹的右腿。支具侧面刚才撞击的位置,能看到边缘的硬塑料似乎有些细微的变形。陆晚柠在他手指触碰到支具边缘的瞬间,身体猛地一弹,喉咙里溢出更凄惨的呜咽。
“别碰…别碰它…”她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濒死的绝望,身体因为剧痛和恐惧缩得更紧,唯一能动的左手死死抠着冰冷的地砖,指关节泛白。
(康宁诊所顶层办公室)
巨大的监控屏幕上,代表那辆黑色轿车的信号点,正平稳地驶离旧城区,朝着市中心的方向移动。代表陆晚柠和周小满的信号点,则稳稳地停留在陈默公寓的位置,不再闪烁。
徐薇靠在高背椅里,静静地看着屏幕。搭在扶手上的左手食指,停止了那规律而冰冷的轻点。她端起桌上那杯彻底冷透的咖啡,送到唇边。冰冷的液体触碰干涩的嘴唇,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比之前更甚。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将那口冰冷的、令人不适的液体咽了下去。杯底放回桌面,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她的目光,越过屏幕上那些跳动的信号点,落在窗外那片璀璨而虚假的星河之上,久久没有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中央空调低微的、永无止境的嘶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