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狗咬了要打针的吧?不打针可别变疯狗了。”
“那不是得去城里?”
不知是谁议论起这一句,我嚎哭的声音停滞了一瞬,忘记了怎么哭,想到爸爸妈妈哥哥都在城里,爸爸妈妈城里做生意,哥哥城里读书,我全部的注意都被拥紧妈妈的幻影包裹。
“瞧这小孩可怜的。”
我又开始了哭,只是莫名带了困难压抑的喜意:“我要见到妈妈了,我要去打针了。”
狂喜将我淹没到彻底,我瞬间飞到了云端。
“去找那谁的车,把这小孩送去吧。”
我焦灼的等着大人们说的那个人,那个车,终于打完针了,去到妈妈的门店时她忙着照顾父亲,以为的重逢带来的欣喜被冻住。
看到妈妈那道纤弱美丽的身影时,酸涩的感觉一点一点啃噬胸腔,蚂蚁撕咬那般,是细细密密的疼。
太过浓厚的巨网将我包裹覆盖,看着妈妈递来的半碗蛋汤,汤鲜红的,飘着漂亮的蛋花。
视线从上往下移动,那是一只细腻嫩白的手,很年轻。
“喝吧,喝完赶紧走,别耽误你爸赚钱。”
我盯着蛋汤看了很久很久,只看到一张麻木的脸,那影子模糊到我望不见她是谁,也忘记了最初的欣喜。
我是怎样麻木着走出他们在城里的门店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只是整个身体被冻结,血液不再流,时光仿佛停滞在了那个瞬间的时刻,我是记得的。
我记得,那个包裹我的壳,它来接我回家了,薄雾被撕散的那个瞬间,是我以为的妈妈眼中有我。
薄雾越发厚重起来的时候,是我看见她满眼的父亲。
我走了,离开了她的家,那个有爸爸、哥哥、妈妈的家。
曾经我是偏执疯狂的,无论如何都要黏着哥哥的那个,听他满眼星光的为我讲述城里的伙伴和见闻。
尽管我明知道他是如此的讨厌我。
“你别跟着我了,没用的女孩。”
“这么想跟,那你追上我。”
随后砸向我的是哥哥特意买来驱逐我的鞭炮,多么美好的作用啊,所以我害怕炮仗的声音,胆战心惊,哥哥又会说:“胆小鬼,没用的女孩,根本没资格跟我们男人一起玩。”
即便被欺负了,被侮辱了,那个女孩还是日复一日抓住全部的能和哥哥一起玩的机会。
常常在追逐哥哥的路上一去不返。
“你干嘛去,玩不玩了?”我抛下十几个玩伴追逐过去的时候,总是再也找不到哥哥的身影,剩下的只有被哥哥嘲笑戏弄的声音。
他欺负我,并以此为乐着。
后来的我们长大,醉酒的哥哥含糊不清的说着对不起,一遍遍重复着,小的时候我总喜欢欺负你,是那时候不懂事。
又在清醒的时候,在我坚持流浪的时候,他说宁愿我死,因为他感到我不再如曾经那般可怜了。
没有利爪,任人宰割的小羊羔,他炫耀着,也欣喜着,他有着一个可以被人予取予夺,完全丧失了自我意识的妹妹,在常年的操控世界,他们更喜欢的,是一个可以随意被碾死的人。
他更喜欢可怜的我,若我不可怜了,他宁愿再见我时,是一具尸体,他如是说着。
哥哥来找我了,长大后的哥哥,他带我逛街,我以为他想着我,如同小时候那样幻想,他跑遍了大小地方去找女孩子穿的鞋子,我以为他要买给我,情绪有些奇妙,欣喜哥哥对我好,同时不好意思去接受。
直到真相揭露在我面前,他是买给被团宠的小姑娘,父亲后来的女孩。
怪不得,他十句话,九句不离妹妹,他爱极了后来的妹妹。
曾经我追逐妈妈,追逐哥哥,追逐着他们的身影,似乎怎样的打击都不能让当时的那个女孩止住渴望同他们,组成一个家的瞬间幻想。
这个场里说了什么呢?女孩又一次对情感的追逐失败,是呵。
可是改变了什么呢?
欣喜到绝望,再到永远怀揣着微末的希望,永无止境的追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