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带着白日未散的燥热,吹拂着陈锦安汗湿的额发。
他背着书包,脚步又快又重,像是要把阶梯教室里积压的烦闷和与沈言钰共处一室的别扭感统统踩碎在脚下。那条通往校外小吃街的僻静小巷是他常走的捷径,此刻却显得格外幽深。
巷子深处,几个明显高他半头的男生堵住了去路。为首的是隔壁班的赵强,校篮球队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他身边几个跟班也抱着胳膊,眼神不善地上下打量着陈锦安。
“哟,这不是陈大学霸吗?”赵强阴阳怪气地开口,故意把学霸两个字咬得很重,引得旁边两人嗤笑出声。
陈锦安脚步一顿,心头那把无名火“噌”地一下窜得老高。他本就憋着一肚子气,此刻更是火上浇油。
他冷冷抬眼,下颌线绷紧:“又是你,让开。”
“脾气不小啊?”赵强往前逼近一步,几乎要贴上陈锦安,“怎么,觉得自己也高人一等了?老子看你那张拽脸不爽很久了!”
话音未落,赵强猛地伸手推搡陈锦安的肩膀。陈锦安早有防备,身体一侧避开,但对方力道极大,还是让他踉跄了一下。书包带勒进掌心,刺痛感瞬间点燃了他压抑的怒火。
“操!”陈锦安低骂一声,想也没想,攥紧的拳头就朝着赵强那张令人厌恶的脸砸了过去。
砰!
拳头砸在颧骨上的闷响在寂静的小巷里格外清晰。
赵强没料到陈锦安敢先动手,吃痛地捂住脸,眼神瞬间变得凶狠:“妈的!给我揍他!”
另外几个跟班立刻扑了上来。陈锦安反应极快,矮身躲过一拳,顺势狠狠一脚踹在左边那人的小腿骨上,那人“嗷”一声惨叫,抱着腿蹲了下去。但双拳难敌四手,右边的跟班趁机死死抱住了他的腰,赵强抹掉嘴角的血迹,狞笑着挥拳朝他腹部捣来。
陈锦安被抱住,躲避空间极小,眼看就要结结实实挨上这一下。
“我靠!欺负我们班没人啊?!”
一声熟悉的怒吼如同炸雷般响起。紧接着,一道迅疾的身影带着风声冲了过来是郑意鸣!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抄起把木棍被他当成武器,抡圆了狠狠拍在抱住陈锦安的那个跟班背上!
“嗷——!”那跟班被拍得向前一个趔趄,手也松开了。陈锦安趁机挣脱,反手一拳砸在刚冲过来的赵强肋下。
“锦安!接着!”另一个声音响起,是路遇!他眼镜片后的眼神难得地锐利,毫不犹豫地把怀里抱着的一摞厚厚的辅导书朝着另一个刚爬起来的跟班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书本哗啦啦散落一地,砸得那人头晕眼花。
“妈的,还有帮手?”赵强被陈锦安打中肋下,疼得龇牙咧嘴,更加暴怒,“一起收拾了!”
狭窄的小巷瞬间变成了混战的修罗场。路遇虽然看着斯文,但下手也够狠,捡起地上的书或书包当投掷武器,干扰性极强,瞅准空档还会冲上去踹一脚。
陈锦安则和赵强缠斗在一起,两人都是火气上头,拳来脚往,打得异常凶狠。陈锦安脸上挨了一下,火辣辣的疼,嘴角破了,但他也发了狠,死死揪住赵强的衣领,屈膝狠狠顶向对方小腹。
“呃!”赵强痛哼一声,身体弓了下去,陈锦安趁机将他掼倒在地,骑在他身上,拳头带着风声就要落下。
“陈锦安!”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穿透力的声音,如同冰锥般刺破了巷子里的混乱和喧嚣。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住了动作,循声望去。
巷口昏黄的路灯光晕边缘,沈言钰静静地站在那里。他不知何时跟了上来,又在那里看了多久。暮色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校服依旧一丝不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沉静得可怕,像结了冰的深潭,冷冷地注视着巷子里扭打成一团的几个人,目光最终定格在骑在赵强身上、拳头悬在半空、嘴角带血的陈锦安身上。
他的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场无聊的闹剧。但那平静之下,似乎又压抑着什么更深沉、更危险的东西。他插在裤兜里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空气仿佛凝固了。赵强和他的跟班被沈言钰那冰冷的气场慑住,一时忘了动作。郑意鸣和路遇也愣在原地,警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沈言钰。
陈锦安的动作僵在那里,拳头悬在赵强惊恐的脸庞上方。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嘴角的血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刺眼。他看着巷口的沈言钰,对方那毫无波澜的眼神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比赵强的拳头更让他感到一种难堪的狼狈和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沈言钰没有上前,也没有说话,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
巷子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以及暮色吞噬一切的寂静。陈锦安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也在这冰冷的注视下一点点冷却下来,只剩下脸颊伤处的刺痛和心底翻腾的、无处发泄的郁气。
他捏紧了拳头,指关节咯咯作响,最终却没有再落下去。他猛地从赵强身上站起来,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眼神凶狠地扫过地上狼狈的赵强三人,又复杂地瞥了一眼巷口的沈言钰,最后看向自己赶来的朋友。
“走!”他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火气,头也不回地率先朝巷子另一端走去。
郑意鸣和路遇对视一眼,赶紧捡起散落的东西,警惕地看了一眼沈言钰和地上的三人,快步跟上陈锦安。
昏黄的光线下,只剩下沈言钰沉默地立在原地,像一尊冰冷的雕塑。他看着陈锦安消失在巷子尽头的背影,目光在他沾了灰尘和血迹的校服上停留片刻,又缓缓扫过地上呻吟着爬起来的赵强等人,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他插在裤兜里的手,终于缓缓松开,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方才用力攥紧的触感。他没有去追陈锦安,也没有理会赵强他们投来的或惊惧或怨毒的目光,只是转身,融入了巷口更深的暮色里。路灯将他孤直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