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医院急诊通道）
黑色轿车像失控的炮弹般撞进急诊通道刺眼的白光里，刺耳的刹车声和轮胎摩擦地面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后门被沈知意一脚踹开！
“担架！快！” 她几乎是咆哮着冲出来，声音在空旷的通道里炸开，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嘶哑。几个穿着绿色急救服、推着担架车的医护人员被这阵势惊得一跳，立刻围了上来。
陈默几乎是半扛半拖地把毫无知觉的陆晚柠弄下车。她的身体软得像断了线的木偶，右腿那肿胀发紫的支具在惨白的灯光下触目惊心。医护人员七手八脚地将她抬上担架车，冰凉的金属轮子碾过水泥地面，发出急促的滚动声，朝着亮着红灯的抢救区冲去。
沈知意紧跟在后，一步不落，冰冷的镜片反射着通道顶灯惨白的光，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陈默靠在车旁，剧烈地喘息，汗水顺着额角滑进衣领，肩胛骨被吉他背带勒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他猛地抬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急诊入口混乱的人流、停着的其他车辆、远处亮着灯的保安亭……没有那辆救护车的影子。那凄厉的鸣笛声，仿佛只是他极度紧张下产生的幻觉。
“妈的…” 他低骂一句，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汗，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
（急诊抢救区）
陆晚柠被迅速推进一间抢救室。厚重的自动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嘈杂。门上方，红色的“抢救中”灯牌无声亮起，像一只冰冷的眼睛。
沈知意被挡在门外。她背靠着冰凉的墙壁，墙壁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刺进皮肤。里面隐约传来器械碰撞的金属声、模糊的指令声。她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想陆晚柠那条腿皮肤下异常凸起的形状。
陈默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过来，停在她旁边，同样靠着墙。两人之间隔着沉默的空气，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周小满拄着拐，脸色苍白地挪到旁边的塑料椅上坐下，左手腕的剧痛让她微微发抖，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时间像是被胶水黏住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走廊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
（抢救室内）
无影灯刺眼的光打在陆晚柠惨白的脸上。一个中年男医生戴着口罩，眼神锐利，正小心翼翼地剪开她右腿上的弹力绷带和固定支具。随着束缚解除，那肿胀得发亮、皮肤紧绷呈现可怕紫红色的右小腿暴露出来。胫骨中段，一个不自然的、突兀的隆起清晰可见，周围的皮肤滚烫。
医生戴着无菌手套的手指，极其谨慎地触碰那处凸起。冰凉的触感让即使在昏迷中，陆晚柠的身体也反射性地剧烈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模糊的、痛苦的呜咽。
“胫骨骨折错位加重，”医生语速很快，对旁边的助手说，“立刻准备复位固定。先处理开放性伤口风险…” 他俯下身，仔细检查肿胀处紧绷得近乎透明的皮肤，寻找可能的破损点。
（抢救室外走廊）
脚步声。急促、带着一丝刻意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脆响，由远及近。沈知意猛地睁开眼，陈默也警惕地直起身。
一个穿着剪裁利落套装的女人快步走来，身后跟着一个拿着平板、穿着白大褂、神情恭敬的年轻男人。女人妆容精致，眉眼间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干练和不容置疑的权威。她的目光扫过沈知意、陈默，最后落在周小满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我是院办赵主任，”女人开口，声音不高，但清晰地盖过了走廊的杂音，“哪位是陆晚柠家属？需要签几份紧急文件。”
沈知意上前一步，挡在门前，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针：“她家属不在本地。我们是她乐队队友，也是紧急联系人。文件给我。”
赵主任的目光在沈知意脸上停留了一秒，似乎评估着她的可靠程度。她朝身后的年轻男人微微偏头。男人立刻上前，将手里的平板递到沈知意面前，屏幕上显示着密密麻麻的条款和几个需要电子签名的地方。
“主要是手术风险告知和麻醉同意书，”赵主任语速平稳，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情况紧急，需要马上处理。请仔细阅读后签名。”
沈知意接过平板，指尖冰冷。她快速扫视着屏幕上的文字，那些“可能截肢”、“神经损伤”、“麻醉意外”的字眼像冰冷的针，一下下扎进她的眼底。她的手指悬在签名区，微微有些发颤。
“她那条腿…” 沈知意盯着赵主任的眼睛，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紧绷的质询，“到底有多严重？”
赵主任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开放性骨折风险极高，神经血管压迫，必须立刻手术复位固定。拖下去，腿保不住的概率很大。” 她顿了顿，补充道，“主刀的是我们骨科最好的李主任，已经接到通知在赶来的路上了。”
沈知意的手指悬停了几秒，最终重重地戳在平板的签名区，划下自己的名字。笔迹有些潦草。
（抢救室内）
陆晚柠在剧痛和刺鼻的消毒水气味中，意识像沉在深海的碎片，偶尔被剧烈的颠簸或冰冷的触碰强行拽上来一点。她感觉自己被移动，身下的床板冰凉坚硬。耳边是模糊不清的人声，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
“…不行！血压掉太快！先升压！暂停复位准备！”一个焦急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静脉通路！快！多巴胺推注！”另一个声音急促地命令。
冰凉的液体猛地冲进血管，带来一阵强烈的、令人窒息的悸动。陆晚柠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被强行撑开！一种濒死的窒息感攫住了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视野里是无影灯刺眼的光晕，扭曲变形，像是要将她吞噬。
“呃…啊…” 破碎的气音从她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濒死的恐惧。她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还有那只攥紧心脏的手。
（抢救室外）
自动门上的红灯依旧亮着。沈知意和陈默像两尊冰冷的雕塑守在门口。周小满蜷缩在塑料椅上，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耸动。
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新的骚动。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正拦着一个试图往里冲的人影。
“让我进去！我妹妹在里面！” 林夏的声音带着哭腔，嘶哑而尖锐，充满了不顾一切的疯狂。她头发凌乱，眼睛红肿，显然是接到消息后狂奔过来的，脸上还带着泪痕。
“女士，抢救区域禁止进入！请在外面等候！”保安的声音严厉。
林夏不管不顾地挣扎，力气大得惊人，几乎要冲破保安的阻拦。“陆晚柠！晚柠！你回答我！”她朝着紧闭的抢救室门哭喊，声音绝望得像是要撕裂喉咙，“你们让我进去看她一眼！就一眼！”
沈知意眉头紧锁，正要过去，陈默已经先一步动了。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抓住林夏胡乱挥舞的手臂，力气很大，几乎将她整个人拽离地面。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冷静：“林夏！冷静点！别添乱！医生在里面！”
林夏被他吼得一愣，挣扎的力道骤然泄去。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着陈默布满血丝的眼睛，又越过他看向那扇冰冷的、隔绝一切的门，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最终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身体软了下去，被陈默半扶半抱着拖到旁边的椅子上。她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捂住脸，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断断续续地漏出来，肩膀剧烈地抽动。
（康宁诊所顶层办公室）
徐薇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被霓虹灯切割的城市。她手里握着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刚刚结束的通话记录。屏幕上，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那片冰封的湖面，似乎被投入了一颗极小的石子，荡开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那涟漪里，混杂着一种冰冷的算计，和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被忽略的波动。
窗玻璃上，映出她挺直的背影，和那握着手机、指关节微微泛白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