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鄱阳湖畔。
晨雾中,一艘小船静静漂在湖心。白小梅站在船头,右腕胎记已经变成普通的疤痕。陆长风将两块失去光泽的令牌沉入湖底,崔明远则把三颗宝珠分别装入特制的铅盒。
"血鲛珠送回听潮阁镇压,冥海珠交由薛无常保管,温玉珠..."崔明远看向白小梅。
"我想带着它,去找其他守护者后裔。"白小梅轻抚铅盒,"归墟的秘密,不该永远埋葬。"
陆长风望着初升的朝阳,突然道:"海魔最后的话...归墟终将归来..."
崔明远收起最后一个铅盒,声音平静而坚定:"那就等它来时,再战一场。"
小船缓缓驶向雾霭深处,湖水泛起涟漪,如同归墟遥远的叹息。
七日后,楚江府衙。
崔明远端坐在案前,朱笔悬停在一份奏折上方。窗外雨打芭蕉,氤氲的水汽模糊了远处的楚江王府——那座曾经恢弘的建筑群,如今只剩下西侧几处偏院还立在水面上,主殿区域已完全被巨大的漩涡吞噬,形成一片诡异的湖泊。
"大人。"年轻的书吏轻手轻脚地进来,放下一盏新茶,"刑部急递,询问王府一案的详情。"
崔明远笔下未停:"按之前拟好的回,就说王府地下暗河突发异变,与听潮阁贼人火并所致。"他抬眼看了看书吏欲言又止的表情,"还有事?"
书吏压低声音:"今早有人在漩涡边缘捞起一具尸体...银面具还在,但脸已经..."
"知道了。"崔明远打断他,"按溺毙处理,不必记录。"
待书吏退下,他从袖中取出一块被烧得变形的银面具碎片,边缘还沾着几片诡异的蓝色鳞片。那日从王府逃出后,他特意在湖边守了一夜,果然等到了这个——海公子没死透的证据。
"哗啦"一声轻响,窗棂微动。崔明远头也不抬:"陆兄还是走不惯正门。"
陆长风的身影如一片青叶飘落,右臂冰晶在雨天显得格外透亮。他抛过一个小瓷瓶:"薛无常新配的'清脉散',能缓解燃血丹的后遗症。"
崔明远接过药瓶,目光扫过陆长风苍白的面色:"你伤未愈,不该冒雨出行。"
"白小梅走了。"陆长风突然道,"留下封信,说要去南海寻访守护者遗迹。"
崔明远并不意外,从案屉取出一份密报:"今早收到的。泉州港有渔船捞起一块刻着贝壳纹的石碑,与鲛纹令上的图案相似。"
两人沉默片刻。雨声渐密,远处漩涡的水面突然翻起一个不自然的浪花,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水下转身。
"归墟之影不会就此消失。"陆长风轻抚右臂冰晶,"海魔虽被重新封印,但三珠与双令的力量已经唤醒了一些...东西。"
崔明远看向窗外阴沉的天空:"我已奏请朝廷,在楚江设立长期监察哨。另外..."他取出一枚青铜令牌放在桌上,"这是调遣水师蛟龙营的令符,今后由我直管。"
陆长风挑眉:"皇帝舍得把精锐水师给你?"
"不是给我。"崔明远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意,"是给可能再次现世的归墟威胁。"
一阵疾风突然撞开窗户,雨滴飞溅到案上,打湿了摊开的海图。崔明远起身关窗的刹那,陆长风突然按住他的手腕:"有人来了。"
院墙外传来整齐的马蹄声,接着是传令兵高亢的通报:"圣旨到——"
崔明远与陆长风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这个时机,太过巧合。
当宣旨太监满脸堆笑地展开明黄卷轴时,崔明远注意到他左手小指戴着个不显眼的贝壳戒指——与听潮阁杀手身上的纹饰一模一样。
"...着崔明远即日进京,另有重用。楚江一案,交由按察使司..."
太监尖细的声音在雨声中忽远忽近。崔明远恭敬接旨,余光瞥见陆长风的身影已无声消失在屏风之后。
宣旨太监临走时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崔大人此番高升,可别忘了咱们这些跑腿的。"他手指轻抚过贝壳戒指,"听说南海最近出了不少奇珍,大人若有兴趣..."
"下官对珍宝素无研究。"崔明远冷淡地打断,"公公慢走。"
待马蹄声远去,陆长风如幽灵般再现:"京城有变。"
崔明远缓缓卷起圣旨:"不是召见,是调虎离山。"他指向案上海图某处,"今晨急报,泉州那艘发现石碑的渔船...全员暴毙,尸体上长满蓝色鳞片。"
陆长风右臂冰晶突然闪烁起来:"海魔的污染。"
"不止。"崔明远从怀中取出一块冰封的鳞片,"薛无常验过,这种变异会传染。朝廷里恐怕已经..."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两人同时转头,只见楚江漩涡中心腾起一道诡异的水柱,在雨中呈现不自然的靛蓝色,隐约形成一个人形轮廓,又迅速消散。
陆长风异色双瞳微微收缩:"它在成长。"
崔明远按在惊鸿剑上的手背青筋暴起:"来不及等朝廷部署了。我去泉州,你盯住漩涡。另外..."他取出一枚玉符捏碎,一道金光射向南方,"该动用'他们'了。"
陆长风罕见地露出一丝惊讶:"南海鲛卫?你还留着这支暗棋?"
"先帝临终所托。"崔明远的声音低不可闻,"本为防备血鱼符之祸再现。"
雨幕中,两个身影背向而行。崔明远走向等候的马队,官袍下藏着三颗铅封的宝珠;陆长风则消失在湖畔芦苇深处,冰晶右臂的光芒渐隐渐现,如同不灭的警示灯。
漩涡中心,又一道水柱悄然升起,这次持续时间更长了些。远远望去,像一只正在苏醒的巨兽,缓缓舒展肢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