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上，吴玉竹提问范东做一道数学题，同学都纷纷偷着摆手示意他不要提问范东，玉竹没理会，范东数学题做对了，老师又提问他向量和绝对值的定义，他也都一一答出，紧接着他又开始补充：“我的人生目标如同向量，方向明确，动作迅速，坐标是现在的分数和今后的社会地位，绝对值必须是银行卡里不断上涨的数字……”班级同学满脸生无可恋的表情，示意吴老师让他坐下，闭嘴，吴玉竹赶紧制止他说：“好，时间关系先答到这儿，请坐。”才制止了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王千宁找玉竹问数学题，现在是高二题越学越难，王千宁向她抱怨，是不是到了高中女生的智力越来越跟不上了呢？原来自己是数学一霸，现在及格都很困难，玉竹安慰她，数学要多琢磨，高中所有科目难度都上一个台阶，这是很正常的，不要光刷题，要多总结经验，她沉思了一会儿，对玉竹说：“吴老师有可能过一段时间我就见不到你了。”玉竹奇怪，她又继续说：“我爸妈想把我转到下面县里的高中。”老师问为什么，“我家说白了就是重男轻女，我家还有个小弟弟，正在上幼儿园，家里其实是因为他才到城市来的，为了他接受更好的教育，顺便把我带来，没想到我学习成绩还行，考进了一中，可是到了一中我发现现在成绩很不理想，都掉到中等偏下了，我觉得我也很努力了，现在每次做题选择题第8道之后就不会了，我觉得我是智力的问题，可是爸爸妈妈觉得是因为我没去补课，老师课上不讲重点，都在课外讲，回到农村高中都没有钱补课，老师能正常讲课成绩就好了，在这儿俺家没钱补课。”玉竹急了，不禁地一拍桌子：“胡说，你也看到了，老师没上课认真讲吗？到了高中题目难了，你们以前的九年义务基础教育都简单，现在明显会不适应，你需要一点点适应，再一个讲究方法。”王千宁让老师别激动：“我知道啊！我知道你认真讲课，每一科老师也都认真讲，可是我爸妈就这么认为，这其实还有别的原因，就是我奶奶住在县里，我爸爸还有叔叔姑姑们轮流照顾她，快该轮到我家照顾了，爸爸妈妈在这边打工，弟弟还小不能回去，我回去要一边上学一边也跟奶奶作伴。”“那怎么行！你好不容易考到市里的一中，别人挤削尖了脑袋都进不来的，而且还有一年多就高考了，人家都从县里往市里转，你家这是逆行，照顾老人是大人的事儿，就算是你可以照顾，你现在正是学习忙的时候，正是关键时候。”“我爸我妈只管我弟弟的前途，而且爸爸身体也不好，有痛风，不能回去做农活，农村地少也不够养活一家人的。”对于王千宁家里的经济状况，玉竹拼一己之力是没有办法的改变的，只能能帮多少帮多少，于是对她说：“如果你爸爸妈妈觉得你不补课不放心的话，我在课外有几个补课班，你可以来，不收你钱。”王千语连连摇头：“不用的老师，我知道根本不是补课的事儿，我知识都会，只是想不到，我需要更多的时间去理解，练习，补课反而耽误自己理解，爸爸妈妈这只是个借口，照顾我奶奶才是真，而且咱们学校收晚课的费用也对我家来说太高，他们觉得回农村费用要低。”上课了，王千宁告别吴老师，走了，玉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都什么世道？”

回去把这件事告诉陈星，陈星依旧不以为然：“咱们都是农村长大的，这种重男轻女不要说在农村，城市都有，你想想，他家女儿都那么大了，又非要生一个儿子，明显就是为了传宗接代，这种重男轻女的观念根深蒂固，我们一己之力是改变不了的。”玉竹愤愤道：“本来想让你帮想想办法，你倒安慰我看开点儿，不行，既然我知道这件事，就不能不管，至少去劝说一下。”“你要干什么？你能干什么？”陈星问，玉竹站起身，说：“家访！”。

要想家访，只能周日下午，玉竹事先跟王千宁打过招呼，她很高兴，因为本来就不想回县里高中，现在老师想帮自己，当然再好不过，周日上午上完课，下午玉竹去超市买了几样水果，又准备了点现钱包，包一个红包，像王千宁家走去。“人都说一级有钱买房子，二级有钱去旅游，三级有钱做慈善，自己现在房子也买了，虽然是贷款，旅游也算去了，虽然只是家附近，现在竟然开始做慈善了，虽然只是区区一千块，我现在这么有钱了吗？我现在已经成为三级有钱人了吗？”她一边想着一边自嘲的笑了笑，因为不熟，所以打车，因为打车，所以很快到了她家住的小区。她家里是租住在这里，也是比较陈旧的小区，但是配套设施还算完善，小区中央还有个大水池，像是可以喷喷泉，没有门卫，随便就可以进来，走了一会儿，发现地上有人用泥巴垒的城堡，城堡搭的精致宏伟又小巧，顿时童心上线，走上前仔细端详，正看的得意，突然感觉背后被什么东西抵住，“不许动！举起手来”“快来呀，终于抓着一个敌人！”“呼啦”来了一群小孩，3岁4岁5岁，各个表情严肃，拿着根棍子，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其中一个小孩儿严厉地审问：“说，是不是敌方派你来的？刺探情报的吧？”原来是一群小屁孩儿，玉竹笑了笑，说，不是，我不是敌人，我是过路人。”“过路人，过路人为什么偷看我们的城堡？”其中一个小孩儿说：“先看好她，别让她跑了，到时候死无对证。”然后让其中的一个小孩去找对伙儿，不一会儿，又来了一群，问对方是不是他们派来的，对方说不认识，玉竹连忙解释：“你看，我说我不是吧！”可是小孩头儿依旧不依不饶：“既不是我方，也不是敌方，那你就是第三方，是不是日本鬼子派你们来的？”玉竹看解释不清楚，也不能跟他们浪费时间，想到自己带来的水果，于是拿出一包荔枝，说：“我就是过路人，来请你们吃荔枝。”小孩看到好吃的，都“缴械投降”，放下棍子来抢吃的，玉竹才得以脱身，但又想不到该往哪儿走，于是向这些小孩儿打听，问王千宁家往哪儿走？大家一听，都指向其中一个小孩儿，那是个小孩儿一边大口嚼着荔枝一边问：“你找我姐姐干嘛？”

这就是王千宁的弟弟，虎头虎脑，身上玩儿的脏兮兮的，眼神里充满着戒备，玉竹说自己是他姐姐的老师，来家访，大家都不知道什么叫家访，其中又一个小孩儿在自作聪明，站出来出幺蛾子：“你都不认识他就要去他家？为了以防万一，我们押送她去吧！”紧接着“聪明”的小孩儿越来越多，又一个说：“对，怕她跟外面通气，我们要搜身，看有没有凶器。”于是派两个小孩儿在她兜里掏了掏，只掏出手机，小孩递给玉竹说：“手机要关机，或者调成飞行模式，这样你就不能跟外界联系了。”她没想到这些小孩儿来真的，但是自己又不知道位置，只能让他们领路，于是只好乖乖把手机关机，这些小孩儿一路“护送”着她到了王千宁家。

他家住在一楼，弟弟敲门，妈妈开门之后，弟弟赶紧说：“妈，有个人要来我家，你看认识不？”千宁妈赶紧把玉竹让进屋：“哎呀！吴老师，早说你要来，还麻烦你跑一趟。”又赶紧驱散了孩子，只留弟弟在家，千宁妈妈没有穿之前的“盛装”，穿着普通的服饰，感觉更真实，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她还把弟弟训了一通，玉竹忙解释：“都是小孩子，亏了他们给我领路，要不然还真不好找！”千宁的爸爸妈妈忙着倒水，千宁也出来，因为要大人谈事情，所以她回避。

大人忙着，这时，玉竹才抽出时间看到一旁怯怯的看着他的弟弟，弟弟原来胆子挺大，自从知道对方是老师，突然变得安静下来，孩子对老师有天然的畏惧感，其实是对学习的恐惧，直接表现就是对教学者——老师的恐惧，小孩子天不怕地不怕，怕的不是玉竹本人，而是她的身份，越是这样越发显得可爱，手里拿着一个木棍削成的“枪”，她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没有玩具，也是用这种纯天然的东西自制玩具，没想到现在的年代竟然还有城市里的孩子玩儿这个，她凑近弟弟：“枪是谁给你做的呀？”“我自己。”看他那种自信又威武的样子，俨然一个小战士，于是又问他长大以后想干什么，玉竹心想他一定会答，当兵，当警察之类的，随之他毫不犹豫的说：“当老师”小孩子既然选择跟自己一样的职业，她既意外又自豪，觉得这个职业很阳光，很光荣，于是又追问：“为什么要当老师呀？”“因为当老师能补课挣好多好多钱！”，“哈哈哈哈，我儿子有理想，有出息！”妈妈听到他的回答，抱着孩子猛亲，全然没意识到十分错愕的吴老师，她想象的答案应该是，教师教书育人，传道授业解惑，教师燃烧了自己照亮了别人，亦或是教师工作体面、稳定，没想到孩子选择当老师仅仅是为了补课挣钱，这就是现在孩子眼中老师的形象吗？见天的补课挣钱？

开始谈姐姐王千宁的事，吴玉竹劝说老两口不要让孩子回县里高中，现在正是学习的关键时刻，很快要高考了，这么多年熬过来了，不差这一年半载，不能因为一点点家事耽误了孩子的前程。千宁爸爸说出了自己的难处，自己的孩子自己心疼，他还此地无银地先声明家里绝不是重男轻女，手心手背都是肉，要不然也不会让千宁妈去给老师送东西，只是现在的情况是孩子在这儿学习也不理想，回了县里能做鸡头，人都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再说在城里上高中费用太贵，要交各种晚课钱加各种费用，自己现在痛风时好时坏，孩子他妈妈又要照顾弟弟，打点零工挣不几个钱，家里经济状况就这样，他还没好意思说出照顾奶奶的事儿。玉竹说可以帮他家申请困难补助，可以免去一部分补课费用，再有什么困难，孩子很快要高考了，还有一年多，无论如何也应该克服，这关系孩子一辈子的前程，见千宁爸提到女儿前程不屑一顾的表情，玉竹又牵扯出弟弟，说不光是为了女儿的前途，也是为了你一家人，女儿有个好工作，以后能更好的照顾他们，托举弟弟，弟弟以后也不知道学习咋样，姐姐有个好前程能帮他一把，千宁爸爸妈妈听说女儿能帮扶儿子，立刻眼里有了光，他们连忙说：“对对对，吴老师你说的对，为了孩子的前程，为了孩子们的前程，我们尽量克服困难。”他们口中的孩子，显然指的是弟弟，最后，爸爸妈妈同意会让千宁会继续留在市里高中，目的达到了，吴老师留下钱和水果离开。

之后吴玉竹找过王千宁，告诉她可以免费去自己补课班上课，她谢绝了，她说：“我在网上补课就可以，网上很多名师讲堂，在那里能听到全国各地的名师的课，而且时间、内容都随意，可以提前预习，还可以哪里不会听哪里，随时暂停，给自己思考的时间，有时候还可以互动，还有别的同学问的问题对自己也有启示，价格便宜还方便，我要是有在不明白的就到学校问你就行啦！去课外班上课不也是这样讲课吗！”玉竹点头称是。

之后，王千宁在家里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家里的地位仿佛一夜之间提高了，以前的她放学要干各种家务，忙完之后才能有时间熬夜学习，现在不让她干家务，关在屋里只有学习，可能他爸爸妈妈想再怎么宠，也就一年多，高考完之后还是由公主变回丫鬟。之后爸爸妈妈在家说话也不那么粗声大气，怕影响女儿学习，时不时的还给她送水果或牛奶，每次送来的时候都蹑手蹑脚的，轻轻的放在桌子上，生怕有一点动静打断她的思路，王千宁反而不适应，觉得自然就好，跟爸爸妈妈说过好多次，他们依然坚持己见。听着他们低声细语的说话，看着妈妈每次送东西蹑手蹑脚的样子，她心里觉得烦很烦，一次，妈妈送来水果，刚要轻轻的放在桌子上，王千宁气的把水果夺过来“咣当！”猛然用力放在桌子上，说：“妈，你以后别这样，你越这样我越紧张，跟原来一样，自然而然就是最好的，这样我觉得很别扭，懂不懂？”妈妈留下一句“还不是为你好。”扭头走了。

之后的日子里，令她没想到的是，爸爸妈妈对她学习的“关心”越来越变态，甚至觉得外面的一切动静都会干扰到女儿，从而干扰到儿子的前程，一天，他们躺在床上，听到外面知了叫，以前听到大家都觉得很悦耳，弟弟尤其喜欢，现在的王爸爸王妈妈觉得都是噪音，刺耳，怕打扰到女儿，于是商量着要不要打点农药，把这里的知了灭一灭，弟弟一听，闹着说：“不要嘛，妈妈，我喜欢知了，听着知了唱歌我才能睡着。”他们肯定听不进去小孩子的话，还哄着他说：“净瞎说，天冷没有知了你不一样睡觉。”于是不论孩子怎么央求，他们还是买了农药，在房子周围的树一顿喷雾，知了确实少了很多，有的牺牲，有的不得不迁徙到别处，确实安静了许多，但是又听到小区池塘里的青蛙叫，这种叫声以前就有，只不过被知了声淹没，于是，王爸爸王妈妈又决定解决掉青蛙。弟弟一听更急了，央求道：“爸爸妈妈放过小青蛙吧！那是我们的好伙伴，青蛙每天跟我们聊天，我每天都去喂它们呢！”经过一段时间折腾，王爸爸也有点儿不耐烦，他也说要不算了，哪儿能没点儿动静了？可是王千宁妈妈觉得既然做就做到底，于是偷偷买了农药洒到池塘里，第二天，池塘里的青蛙翻了白肚儿。小区里的人都愤愤不平，“谁干的？太缺德！青蛙在这儿生活几十年了，从来没遇到这样的恶贼。”“青蛙有什么罪？招谁惹谁了？他们愿意生活在这儿，说明我们小区生态环境好，听不得青蛙叫，把耳朵塞上。”“看来小区里喘气的只能是人了，过几天是不是连人都要毒死呀！”还有孩子蹲在池塘边哇哇哭成一片。弟弟明知道是自己妈妈干的，回去跟妈妈理论，说：“妈妈，现在小朋友都说是你把青蛙弄死的，他们都不跟我玩儿了。”妈妈瞪了他一眼：“不玩儿就不玩儿，正好在家好好学习，一天就知道玩儿，造的跟个泥球儿似的，正好不愿意你跟他们一起混呢，将来都成为地痞无赖。好好学习，跟你姐姐一样考上重点高中，考上好大学，咱家才有希望！”这是她的世界观，而她又怎会知道，跟一个5岁的孩子说这些，为时过早在孩子的世界里最重要是过好当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