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第二天我要到银行取钱，让春华带回长春收拾房子用，可是她说什么也不肯让我去取，非要在家里教我如何使用电脑不可。恭敬不如从命，我只好照她的意思做。学累了，她便陪我去砖厂，给工人热饭烧水。整整一天几乎和我寸步不离。真没想到春华对我会依恋到这种程度，可能是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

　　听说春华晚上要回长春，妈下午去市场买来酸菜和猪肉。回来后打电话让淑娟给一张卧铺票，放下电话，开始剁馅子、和面，春华也像家里人一样挽起袖子和妈一起忙活。

　　吃过晚饭，春华向爸妈和弟弟一家告辞。妈找出饭盒，把剩下的饺子装到饭盒里，又找出方便袋把饭盒装进去，对春华说：“这些饺子你带上，路上饿了，用开水泡一会儿再吃。”

　　“有卧铺，上车就睡觉，路上不会饿的。”春华说。

　　“那你就带回家吃。”说完妈把方便袋交给我。

　　我接过方便袋，春华也没有再客气。春华还想走山路，我们提前一个小时动身。爸妈依旧把春华送到院门外。见父母回去了，春华挽起我的一只手臂。我们一边走一边畅想我们婚后的生活，春华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走上山顶，春华转身回望辉煌的落日，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拍手欢呼：“太壮观了！”

　　来到山脚下，在一个离火车站不太远的地方，春华突然停下来，扑到我怀里，在我们耳边说：“我真的不想离开你，可是为了我们将来永远在一起，我今晚不得不走。”接着泪水打湿了我的肩头。

　　我激动地紧紧拥抱着春华，不停地在她腮上亲吻。我们紧紧相拥了很长时间，估计快到剪票时间了，才互相放开，挽手朝火车站走去。

　　走进火车站，发现春花提着一方便袋食品在那里。见到我们，春花说：“马上就要剪票了，你们怎么才来？”

　　“我们是走山路来的？”我说。

　　“怎么不打车？”

　　“是我要走山路的。”春华替我解释道，走过去和春花拥抱在一起。

　　开始剪票了，春花把食品袋交给春华，“我给你准备点儿路上吃的东西。”

　　“既然你带来了，我就不客气了。”春华说。“我喜欢吃大姐做的东西。”

　　尽管不久以后还会见面，分别时我和春华仍然依依不舍。

   送走春华回到家，我突然想起来天浩可能要放暑假了，不知假期他是怎么安排的，会不会直接来东北。想到这里，我拨通了天浩寝室的电话。果然像我预料的那样，天浩确实打算放假后先来东北，然后再回江城。我不得不再次劝他先回家去看望他妈妈和姥姥。在我的劝说下，天浩同意先回江城。

　　七月下旬的一天，邱月打电话告诉我，周六同学们在长春聚会。郝运来已经把我回到东北的消息告诉了班长，班长让她设法通知我务必参加这次同学会。毕业后我一次同学会也没有参加过，有的同学说都想不起我的模样来了。

　　从毕业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除了郝运来和邱月，其他同学我一个也没见过。我真的很想见见他们，无论如何我也要参加这次同学会。另外春华在收拾房子，不知她一个人能不能忙得过来，我也应该过去看看。

　　我找到春花，对她说：“明天我去长春参加同学会，顺便去看看春华把房子收拾得怎么样了。”

　　春花说：“收拾房子是个力气活，这次你在长春多住几天，多干点儿，春华毕竟是女孩子，别让她太累了。”

　　“好，这次我多待几天。”

　　我给春华打了电话，告诉他我要去长春。春华让我把户口本和身份证都带上。虽然春华没有说让我带户口本的目的，但我也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要我和她在长春领证。

　　到了长春之后，让我感到意外的是，竟然是邱月和春华一起到火车站来接我，邱月是开车来的。路上春华告诉我，她已经雇人把房子粉刷过了，家具和地板也都重新刷了一遍油漆，现在就缺一张双人床，过几天她就去买。

　　邱月说：“我去了春华家一次，屋子里弥漫着油漆味。我怕春华住在那里中毒，就让她到我家的旧房子住几天。等油漆味消散以后再回去。” 

　　“你们的同学会什么时候开始？”春华问。

　　“上午十点正式开始，到明天中午结束。”邱月说。

　　“时间还来得及，咱们找个地方把早饭吃了。”春华说。

　　这次春华没让邱月买单，而是由她做东，在街上的一家饭店里吃了早点，然后邱月用车把我和春花送到她家的老房子。

　　邱月的老房子对我来说并不陌生，我已经来过三次，还在这里住过一夜，可是进了屋，我像是第一次来，装模作样地四下看看。邱月也没有提起我来过这里，一语双关地说：“在这间屋子里我度过了人生中最甜蜜的时光。”然后看看我。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可是春华并不知道其中的隐情，说道：“现在你们夫妻已经重归于好，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甜蜜。”

　　邱月笑笑，我看得出来，她的笑中带着苦涩。

　　我们三个人聊了一会儿之后，邱月准备开车带我去举办同学会的宾馆，我对春华说：“你也一起去吧。”

　　春华笑着摇摇头，说：“一会儿我得回家收拾一下，这次就不去了，以后你们再举办同学会时我一定参加。”

　　“同学会结束以后我去收拾，今天你就好好休息休息吧。”我说。

　　“你就安心地去参加你的同学会，别的事不用你管。”春华说。

　　“还没结婚呢，就心疼老公了。”邱月开玩笑说。

　　“我这是支持你们的同学聚会。”春华说。

　　“不和你斗嘴了，你不去，我们可走了。”邱月说。

　　我和邱月来到母校附近的宾馆，已经到了二十多名同学。见到二十年未见的同学们，我一一与他们拥抱或握手。最后郝运来走过来，说道：“去年见你一面，一直再也没看见你露面，现在怎么样了？”

　　“和别人合伙建了个蜂窝煤厂，勉强还能糊口。”我说。没有提买砖厂和承包水泥厂的事。

　　“现在当老板了！”郝运来大惊小怪地说道。

　　他的话引起了其他同学的注意，有几个同学围了过来。班长说：“我们已经聚会好几次了，大部分同学的情况我都知道一些。毕业后，为了投奔貌美如花的老婆，你远走江城，把老同学忘到了脑后，一去二十年，杳无音信。现在你就给大家讲讲你这二十年的经历吧。”

　　我无法拒绝班长的要求，只好把毕业后到现在的经历讲了一遍，虽然我讲了我和春花之间短暂的婚姻，但是没有讲回来后我和邱月之间的来往。

　　“才子就是才子，和凡夫俗子就是不一样。”班长说。“受到那么严重的打击，并没有一蹶不振，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从一个下岗职工变成了老板。” 

　　这时我看见邱月好像在同学之中找什么人。趁同学们不注意，我走到邱月身边，问道：“刚才你在找谁？”

　　邱月说：“我看江海波来了没有。这小子今天没来，便宜他了。他要是来了，我一定要找他算账。”

　　没想到邱月对江海波将她堂妹介绍给我的事仍然耿耿于怀。我对邱月说：“那件事也不能完全怪他，过去的事就算了吧。”

　　“算了？没那么容易！”邱月非常气愤地说。“我恨他一辈子。”

　　同学会正式开始了。班长和当年的辅导员先后讲了话，然后是各种同学会都少不了的一项议程——喝酒。喝酒时，邱月对我也没有特殊的举动，和其他同学一样，给我敬了一次酒。

　　酒宴结束后，同学们一起回母校看看。走进母校的校园，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分散开来，这时邱月来到我身边，她拉着我避开了其他同学。在校园里我们走遍了当年我和她一起经常去的地方，一边走一边回忆往事，这时邱月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我们甚至还走进当年的图书馆看看。

　　晚上在宾馆的大厅里举办了舞会，开始时我和邱月为了避嫌，都是找别的同学作舞伴，后来看到有几对当年相爱过、后来又分手的同学毫无忌讳地搂在一起跳舞，并没有同学对他们指指点点，说三道四，邱月走过来，拉住了我的手，让我和她一起跳。在不停地变幻和闪烁的灯光下，邱月毫无顾忌地与我手指相扣，在灯光变暗的时候，她甚至和我贴在一起。在灯光变亮以后，邱月在我耳边小声说道：“今晚我有点对不住春华，触景生情，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舞会结束时已经是午夜。班长说，家住长春的同学不想回家，可以在宾馆休息，明天上午的活动是到南湖游玩。

　　邱月偷偷问我：“你是留在宾馆还是去春华那里？”

　　“我们还没有结婚，怎么好和她睡在一起。”我说。

　　“你就别装了，想去就去，我开车送你，然后我也回家。”邱月虽然这样说，但我仍然能看得出她脸上的醋意。

　　“今晚我真的不去了。”说完我拿出手机给春华打电话，告诉她我在宾馆和同学们在一起休息。

　　“你不走，我也不回家了。”邱月的做法实在让人猜不透她是咋想的。虽然我们都留在宾馆，但是与这么多同学在一起，我们不可能单独开房，我不明白邱月为什么不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