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日内瓦,细雨如丝,将万国宫的廊柱淋成深灰色。江临站在“普罗米修斯生物”瑞士实验室的玻璃幕墙前,指尖抵着冰冷的强化玻璃,映出他眼底未消的红血丝。实验室中央,十二排恒温培养舱正发出幽蓝的光芒,像一排排沉睡的深海巨蚌。
“江先生,这是‘尼莫西妮计划’的最新实验报告。”穿着白大褂的瑞士籍研究员汉斯递过一个加密平板,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按照贵方要求,我们开放了非核心数据区,但核心专利算法仍受《日内瓦生物技术公约》保护……”
江临没接平板,目光锁定在培养舱内悬浮的透明液体上。那些半透明的胚胎组织在营养液中轻轻晃动,每条组织边缘都缠绕着纳米级的金色线圈——那是CRISPR-Cas9基因编辑系统的标记,但线圈的排列方式绝非公开文献中的任何一种。
“汉斯博士,”江临的声音低沉如磨砂,“贵公司招股书里写着,CRISPR技术仅用于治疗型基因修复。但这些胚胎的23号染色体端粒长度,比正常人类胚胎长了47%。”他屈指轻叩玻璃,“而且我看到了NR2B基因的过量表达,这是专门强化记忆和学习能力的片段。”
汉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后退半步:“这是……临床前研究,针对阿尔茨海默症的预防型干预……”
“干预到需要筛选胚胎?”江临突然转身,目光如刀,“客户名单里的‘VVIP-007’,上周刚在 Davos 论坛上演讲支持基因编辑伦理,他的双胞胎女儿真的只是‘健康出生’吗?”
空气瞬间凝固。实验室外的走廊传来皮靴踏地的声响,两名身着黑色西装的安保人员正快步靠近,领口别着的金属徽章在灯光下闪过一丝寒芒——那是两条交缠的蛇,尾部咬着头部。
衔尾蛇。塔纳托斯的标志。
江临的心脏猛地一缩,十年前父亲坠楼那晚的监控画面突然在脑海中闪现:模糊的雨夜,一个戴着兜帽的人影站在天台边缘,袖口滑落处,露出的正是这个纹身。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后颈——那里有一块微小的疤痕,是童年一次“意外”留下的,此刻突然传来一阵细密的刺痛。
“江先生,参观时间到了。”汉斯的语气变得僵硬,同时按下了平板上的红色按钮。培养舱的蓝光骤然增强,形成一道光幕挡在江临面前。
就在这时,江临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助理小张的加密号码,但来电地址显示为“瑞士联邦理工学院计算中心”。他心中一紧,划开接听键,却只听到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英文:“……SPAC……碳汇……哈希值……0x7a6f……”
电流声戛然而止。江临立刻调出小张昨天发来的加密文件——那是从普罗米修斯生物内部服务器里截取的碎片数据,标题是“ESG评级操纵日志”。他快速输入哈希值“0x7a6f”,文件瞬间解码,跳出的第一行文字就让他瞳孔骤缩:
“项目代号‘刻托’:将西伯利亚石化的二氧化硫排放数据接入‘全球环境信托’评级模型,参数修正系数设定为-0.87,目标:2025年Q3前获得AAA ESG评级,发行50亿欧元绿色债券。”
西伯利亚石化——那家年排放量相当于整个瑞士的化工巨头,竟然被包装成了碳中和标杆?江临猛地抬头,正对上汉斯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
“所以你们不仅在搞基因筛选,还在帮塔纳托斯洗绿资本。”江临的声音冷得像实验室的液氮,“普罗米修斯生物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用ESG做盾牌,掩护基因编辑技术的商业化掠夺。”
汉斯突然按下了实验台上的紧急按钮,天花板的喷淋系统应声启动,冰冷的水雾瞬间弥漫开来。江临借势一个翻滚,躲开了安保人员挥来的电击棍,同时从西装内袋抽出一支特质U盘——那是林深雪给他的“火种”,内置微型区块链节点,可以强制同步方圆十米内的所有电子设备数据。
他将U盘插入墙角的服务器接口,屏幕上立刻跳出绿色的进度条。就在数据同步到47%时,整个实验室的电力突然中断,应急灯亮起猩红的光芒。黑暗中,江临听到金属摩擦的轻响,有人正在用电磁脉冲器干扰U盘运作。
“想拿走数据?”一个沙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江先生,十年前你父亲没看懂的规则,你也一样看不懂。”
江临猛地回身,借应急灯的微光看清对方的脸——是塔纳托斯亚太区的首席合规官,那个总在各种金融论坛上大谈社会责任的日本人,佐藤健。他的左手腕上,赫然纹着那条衔尾蛇。
“我父亲的死,是你们干的。”江临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右手悄悄摸向腰带扣——那里藏着陈默给他的微型电击器。
佐藤健轻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江教授太天真了,以为能阻止‘人类基因图谱商业化’计划。他不知道,资本从不在乎道德,只在乎效率。就像这些胚胎,”他指了指重新亮起微光的培养舱,“我们只是把自然选择的过程,用科技加速了而已。”
“加速到让少数人垄断进化权?”江临猛地甩出电击器,却被佐藤健侧身躲开。与此同时,两名安保人员从两侧包抄上来,手中的泰瑟枪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千钧一发之际,实验室的通风管道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一块金属盖板坠落下来。一个黑影如猎豹般跃下,手中甩出两条碳纤维绳索,精准地缠住了安保人员的手腕。
“江临,走!”是林深雪。她穿着黑色作战服,脸上涂着迷彩油彩,完全不见平日律师的冷艳,手中的战术手电扫过佐藤健的脸,“国际清算银行监管科技特战队,现在以涉嫌违反《生物多样性公约》逮捕你。”
佐藤健瞳孔一缩,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金属徽章,往地上一砸。瞬间,一股刺鼻的烟雾弥漫开来,伴随着高频声波干扰器的尖啸。江临只觉得大脑一阵剧痛,后颈的疤痕像是被点燃了一样,眼前闪过无数混乱的数据流——K线图、基因序列、加密指令……
“快走!他触发了神经干扰装置!”林深雪一把拉住踉跄的江临,将他推向通风管道,“我来断后,U盘数据已经同步到云端,快去解码客户名单!”
江临咬着牙,爬进狭窄的通风管道。身后传来枪声和电子设备的爆炸声,还有佐藤健用日语嘶吼的声音。他手脚并用地在黑暗中爬行,脑海里不断闪过父亲坠楼的画面、衔尾蛇的纹身、培养舱里的胚胎,以及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那张写着区块链地址的纸条。
“资本即武器,正义是代码……”他喃喃自语,后颈的刺痛越来越强烈,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当他爬出通风管道,来到实验室楼顶的雨夜里时,手机再次震动,收到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只有一串坐标和三个字:
“影子交易员”
江临猛地抬头,望向日内瓦湖对岸的灯火。那里有一座不起眼的金融大厦,楼顶的标志在雨中若隐若现——正是塔纳托斯集团的欧洲总部。他摸了摸后颈的疤痕,那里似乎有电流在皮下窜动,形成一个模糊的衔尾蛇形状。
十年前,父亲阻止的不是一个项目,而是一个资本帝国的诞生。而现在,这个帝国的獠牙,已经咬向了人类文明的根基。
他掏出林深雪给的加密手机,拨通了那个只有数字没有名字的号码。电话接通的瞬间,冰岛的极光仿佛透过听筒照进他的瞳孔。
“陈默,”江临的声音带着雨水的冰冷,“准备好你的暗网银行,我需要调动所有算力,解码一个十年前的阴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坐标发给我,我的矿机在南极冰层下有个备用节点,足以对抗任何防火墙。不过江临,”陈默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你确定要唤醒‘那个东西’吗?一旦启动神经芯片的回溯功能,你可能再也分不清哪些是你的记忆,哪些是他们写入的指令。”
江临望着雨幕中塔纳托斯总部的灯光,想起父亲最后一篇未发表的论文标题:《资本异化与技术封建主义的兴起》。他深吸一口气,雨水混着血沫从嘴角流下——那是刚才被声波震伤的内出血。
“我没得选。”他说,“因为衔尾蛇已经咬到了我的喉咙。”
挂断电话,江临打开手机地图,输入那串坐标。屏幕上跳出的位置让他浑身一震——那是瑞士信贷银行的地下金库,而编号“V-73”的保管箱,登记人姓名是他的父亲,江振国。
十年前,父亲坠楼前一小时,曾去过那里。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日内瓦的街道,也冲刷着江临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他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后颈的疤痕在夜色中隐隐发烫,仿佛有一条小蛇正在皮肤下苏醒、游动,最终咬住了自己的尾巴。
资本的绞杀已经开始,而正义的代码,或许就藏在那个尘封十年的保管箱里。他看了一眼腕表,距离联合国气候大会开幕还有72小时。塔纳托斯的碳汇骗局即将在大会上公布,而他必须在那之前,找到足以将这条巨蛇钉在十字架上的证据。
江临转身,消失在日内瓦的雨夜中。他的身后,实验室的方向火光冲天,那是林深雪为他争取的时间。而他的前方,是深不见底的资本黑箱,和一个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真相。
当他踏入瑞士信贷银行的旋转门时,安保系统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所有摄像头都转向他,屏幕上跳出红色的警告字样:
“检测到神经芯片异常波动——目标:影子交易员007,启动最高级别防御协议。”
江临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缓缓降下的防弹闸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来了。
这场资本与正义的代码之战,终于轮到他出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