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药劲儿上来了，怪得很。先是一股子凉气儿顺着陈默手指头抹过的地方往里钻，冰得陆晚柠小腿肚皮上的汗毛都立了一下，紧接着，那凉气儿底下又猛地烧起来，像有人拿着把蘸了辣椒水的细毛刷子，在她闷得发红发痒的皮肉上狠狠地刮！又凉又辣又烧，几种劲儿拧在一起往骨头缝里钻。
“呃…！” 陆晚柠喉咙里堵着一声闷哼，身体不受控地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抓着轮椅扶手的手猛地收紧，指甲刮在金属上发出刺耳的“咯吱”声。那条被石膏钉死的腿，里面的筋肉像被无形的线狠狠扯了一下，剧烈地抽搐起来，带动着整个石膏壳子都跟着猛地一震！
陈默还半跪着，离得近，被她腿突然的抽搐惊得眼皮一跳，下意识伸手想按住那石膏，手刚碰到那又硬又热的壳子，陆晚柠身体猛地往后一缩，像是要躲开那要命的触碰，动作太大，轮椅都跟着往后滑了半寸，轮子碾过老旧地板，发出干涩刺耳的摩擦声。她大口喘着气，额头的汗珠子汇成线往下淌，砸在她自己紧握的手背上。
“操…什么鬼东西…”她声音发颤，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未散的痛楚，眼睛死死盯着那条罪魁祸首的腿，仿佛里面藏着什么活物。
陈默的手僵在半空，沾着暗绿色药膏的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那股子混合着草药辛辣和化学品凉气的怪味儿更浓了，直往他鼻孔里钻。他盯着她惨白的脸和剧烈起伏的胸口，眼神沉得吓人。“军医给的…劲儿是冲。”他嗓子哑得厉害，收回手，看着自己指头上那点滑腻腻的玩意儿，喉结滚动了一下。阁楼里那股子汗味、潮味、霉味，混着这突兀的药膏味儿，搅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窗外的霓虹灯光变幻着颜色，把对面墙上那点剥落的墙皮照得光怪陆离，紫色的光斑像水渍一样漫开。那死板的电子音乐鼓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换成了更嘈杂、更混乱的合成音浪，一下下撞着耳膜，搅得人心烦意乱。
陆晚柠喘匀了点气，那股子要命的凉辣劲儿好像退下去一些，骨头缝里剐肉似的疼还在，但脚踝那儿针扎似的麻好像被那火辣劲儿盖过去不少。她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尝到自己汗水的咸涩味。眼睛不受控制地瞟向陈默那只沾着药膏的手。刚才他手指隔着石膏缝抹药时那点笨拙又固执的力道，隔着硬壳子都透进来，还有那滚烫的指腹温度……她猛地别开眼，只觉得后背刚被冷汗浸透黏住的衬衫，这会儿又闷出了一层新的燥热，腻乎乎地贴在皮肤上，难受。
陈默像是没察觉到她的视线，或者根本顾不上。他胡乱在自己裤子上蹭了蹭手指，把那点黏糊糊的药膏蹭掉大半，留下几道暗绿的印子。他撑着膝盖站起身，动作有点僵硬，腰上的固定绷带勒得他闷哼了一声。他没看陆晚柠，目光扫过地上那个用汗衫裹着的、已经化得差不多的冰袋，水渍在脏兮兮的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水…干了。”他声音干巴巴的，弯腰捡起那湿漉漉、沉甸甸的一团，汗衫吸饱了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淌。他拎着那玩意儿，有点无处安放的烦躁，最后还是把它丢回墙角，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阁楼里那股由药膏带来的短暂混乱平息了，只剩下更粘稠的沉默和窗外不断涌进来的、带着电子噪音的声浪。陆晚柠盯着墙角那滩不断扩大的水渍，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苏棠病房门缝里露出的那半片紫色三角贴纸。方向不明。那四个冰冷的字又冒出来，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的神经。她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掐进掌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