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皎洁的月光为大地拢上了一层白纱。
也不知吕嫣然跑哪去了,他们俩找遍了公主府也没看到她的人影。
“你情报是不是出错了,或许吕嫣然出去了?”刚过来的路上姬焱向她坦白,今夜吕嫣然很大可能会与那人见面。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看你就是被诓骗了,今夜说不定就是个局。”寤歌越想越害怕,加上今夜他们进府也委实太顺利了,从头到尾就没遇见几个侍卫。
寤歌力气过大,拉着姬焱就往院落一角处跑,刚来时她就踩过点了,这堵墙外面就是大街,大街上鱼龙混杂的,等他们混入人群中就安全了。
姬焱被拉得踉跄了好几步,他想出口解释,但奈何眼前之人根本不听。
“寤歌姐姐。”廊桥上有人开口叫住了她。
这声音?
“茉姐儿?”寤歌满心欢喜,问起了来人的近况,“我也好久不曾见过你了,你在这公主府过得怎么样,可曾受过欺负?”
茉姐儿摇了摇头,嘴角满含笑意。整个人相比之前多了一份温婉的气质。
“看来是过得不错,长高了,也更漂亮了。”寤歌习惯性地摸了摸对方脸颊,突然神情大变,她先是瞅了瞅茉姐儿,又朝姬焱看了看。再瞅了瞅茉姐儿,又看了看姬焱。
“所以,你所说的情报不会是来自茉姐儿的吧?你俩啥时候勾搭上了?”寤歌有时候说话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口无遮拦。
姬焱眉头轻皱,食指点了点寤歌的额头,语气有些无可奈何,“什么叫勾搭上了,我和茉姐儿一直都认识好嘛!!”
“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寤歌本想说茉姐儿很大可能是吕嫣然和赵阜的孩子,哪有帮着外人对付自己爹娘的?
但这话当着茉姐儿的面她说不出口。
寤歌没注意到的是,在她内心纠结之际,在场的另外两个人表情也有些怪异。尤其是茉姐儿,她在瞟了姬焱一眼后,双手忍不住互搓起来,显然在极度紧张害怕。
“府里今天侍卫怎么这么少?”姬焱突然开口。
“哦,都被我调走了。”茉姐儿小声回应。
“吕嫣然呢,可曾与你提及过的人碰头?”姬焱环视四周,说道:“你刚是从那个角落过来的吧,可曾发生了何事?”
“是,是……”
“说!!”姬焱一声吼,吓得茉姐儿打了个哆嗦。
寤歌也被他这声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干嘛呢,干嘛呢,你冲着个孩子发什么火。”寤歌总觉得今日的姬焱脾气太过暴躁了。
“还没碰头,”茉姐儿声音带着哭腔,手指向她来处的一座假山,“你们快去救钱大娘吧,她被公主关到那密室好几天了,每次公主见她出来身上就好重的血腥味。今夜公主又喝了好多酒,估计……估计……”
“之前你怎么不说?”姬焱斥问。
“我不敢!!”茉姐儿鼻子上下抽吸,鼻涕眼泪混合在了一起,看起来好不狼狈。
寤歌却是听不到他俩的对话了,在茉姐儿出声的那刻她已然朝着假山深处奔去。
姬焱落后她两步,等他过来的时候寤歌刚找到机关按钮推石门进入。
事发突然,寤歌手上并无暗器,袭击吕嫣然的是她刚搜寻厨房时顺手抓的一捧黄豆,也不知是哪个厨娘偷偷炒的,香气扑鼻,她忍不住抓了一把。
说实在的,她们今夜过来其实就是来探查探查的,并无和吕嫣然直接对上的打算。
但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呢!!
有件事寤歌对谁都没说过,其实在几个月前她见过赵阜。
当时黑云寨大乱,火光冲天,武隆携带兵器而逃。后来钱大娘提及此事,揶揄她追了三天三夜最终却是空手而归。
其实也不算空手而归,于黑云山下她其实追上武隆那一伙人了。
不,准确来说是两伙人,另一伙人身手更灵活,团伙也更多。她亲眼见着曾有钱临阵反叛,一剑刺在了武隆的左胸。
同一个部位,她在西北战场上也刺过。
她知道武隆绝对不会死。因为他心脏天生异常,比常人偏右半寸。
在曾府重逢那次,她扯掉对方的领口,为的就是想靠那个疤痕确定武隆的身份。虽不知对方靠什么方法把疤痕去掉了,但武隆巷口刺杀却是直接证明了他的身份。
遇见他们狗咬狗那刻寤歌完全是看客的心态,甚至有些扫兴——曾有钱怎么这么没用,这么近的距离连个人都杀不死。
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
画面回到现在。
“赵阜,你果然没死!!”寤歌嘴角微勾,内心却充斥着一股无人诉说的酸楚。
时隔数年再次相见,终究已是你死我活之局。
可对面那人却仿佛无半分隔阂。
“好久不见,小丫头。”
“好久不见,小老弟。”
那人轻笑了一下,似乎有轻微叹息,右手穿过了墨团般的幕色,面具被他轻轻揭开。
他用着往日熟稔的话语与他们打着招呼,仿佛他们还是曾经。
他还是那个忧郁的白单二皇子,她还是那个被困南城皇宫的小芙蓉;
他还是那个玩世不恭的任夫子,他还是那个遵纪守礼的姬既留。
只可惜,前者国家已亡,身份不再;后者处心积虑,何曾真心。
寤歌神情有些涣散,她没想到时隔多年再次见面,对方竟还是以‘小丫头’称呼她。
姬焱显然也发现了寤歌的不对劲,他暗中掐了一把寤歌的后腰,确定她恢复清明后才睨着眼睛开口。
“你不是天天监视着我们吗,哪是好久不见,明明是天天见。”话语中怨气十足。
寤歌诧异看了他一眼,这人白日里装得一副淡定沉稳模样,她还以为真对赵阜无任何情绪呢。
“怨气这么大?”赵阜抬了抬手,事宜公主府侍卫收起兵器。吕嫣然瞪了他一眼,但终究还是答应了。
见此,寤歌刀势稍收,可身姿还是完全防御的姿态。一旦对方有任何异动,手中刀刃必定见血。
“你们这是选择为吕哲继续卖命了?”赵阜上下打量了他俩,突然开口。
寤歌心中一咯噔,为赵阜的敏锐感到吃惊,但说出的话却噎死个人,“你和吕嫣然都能和好如初了,我们就不能继续为兴帝效命?”
“我们……”赵阜有些语塞,他和吕嫣然关系复杂,无法对外人诉说。
“行了,别墨迹了,今夜既然他们发现了你的踪迹,那直接杀了便是。”吕嫣然将赵阜扒拉至身后,一手捂着肩头,一手提剑,满身的酒气。
哪想姬焱却是突然笑出声,“公主殿下,您不会以为我们真赤手空拳就敢闯公主府吧?”
难道不是吗?寤歌内心蛐蛐,但面上那是丝毫都没露怯,或许姬焱真有后招呢。
“我们身上有信号弹,只要我一发出,兴帝的人立马就会将这公主府团团围住。届时收留白单遗族,图谋不轨的罪名是一抓一个准。”
可吕嫣然却是不受威胁,招呼着侍卫就要朝他们三砍来。姬焱见此,脖子朝寤歌的方向抬了抬,面带挑衅。
“信号弹在江荣的身上,你觉得你这群侍卫能打过她你就来抢!!”
突然被点名的寤歌艰难地点了点头,配合着说道:“……对,信号弹就在我身上,不怕死的就来抢。”目光极尽凶狠。
侍卫们看了看吕嫣然,又看了看寤歌他们,腿脚一直在打颤,这大兴杀神他们打不过啊!!
“她冲你们开玩笑呢。嫣然,是吧?”赵阜朝吕嫣然使了下眼色,见她眼神清明了许多知道这酒是快醒了。
对于赵阜的示好寤歌毫无反应。
废话,再耽搁下去她就要露馅了好吧。她身上只有黄豆弹,没有信号弹!!
吕嫣然没再说话,显然也是默认了赵阜的安排。
临走,赵阜叫住了他们。
“兔子死了,猎狗也就被煮来吃了。这道理你们应该比我更懂。”
姬焱横了他一眼,没任何回话。但赵阜知道他必定是明白的。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只要他赵阜不死,吕哲就必定还要重用他们。
而这,正是此时的他们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