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伊把一盏未点燃的灯笼挂在假山后面的大树上,又在假山上左右查看、鼓捣了一通,然后跳下来问李夫人:“这假山上的飞泉流瀑,设计极妙,想必是李侍郎生前最喜欢的景致吧?”
李夫人点头:“是的,夫君生前,读书劳累时,便最爱站在这假山之前,望着那飞泉流瀑出神。”
“嗯,那就对了!想来今晚子时,李侍郎的魂魄,就会在这飞泉流瀑上现形。”
李夫人激动的声音都有点发抖:“夫君真得会现身吗?若我能再见夫君一面,跟夫君说上几句话,那可就太好了!”
“夫人可先去睡一小会儿,等到临近子时再过来。”
“为什么一定要等到子时呢?我恨不得现在就见到他……”
“夫人稍安勿躁,子时是至阴的时辰,魂魄只有在这个时辰回门,才不会受到阳气伤害。”
“原来是这样,那我懂了!”
“夫人看到树上那盏灯笼了吗?子时一到,那盏灯笼感应到李侍郎回来,就会自动亮起来,到时,咱们就能在飞泉流瀑上看到李大人的影子啦!”
南宫伊的话刚说完,就见沈不欢和叶寒声在老丁的带领下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沈不欢看见南宫伊,立刻兴奋地跑过来,“伊伊!我们有没有来晚?李大人的魂魄现身了吗?”
“还没有,要等到子时,至阴的时辰,魂魄才会现身。”
“噢,那就好那就好!我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看魂魄回门,心里好紧张好激动!”
叶寒声似乎也有点紧张,问南宫伊:“李侍郎生前是大官,死后应该也会做官吧?他回来的时候,会不会带着一大队阴兵?把那些祸害他的人全都抓走?”
南宫伊回答的模棱两可:“可能会……也可能不会,毕章,阳间有阳间的律法,阴间有阴间的规矩,阴间的魂魄再有冤屈,也不能随便对阳间的人动手吧?如果可以动手的话,那窦娥的魂魄又何必定要找他父亲伸冤呢?”
叶寒声连连点头:“有道理!伊伊果然见解不俗!”
“李大人虽然不会直接把凶手抓走,但一定会告诉我们抓住凶手的办法!咱们就试目以待吧!”南宫伊回身凝望着飞泉流瀑,眼睛里露出了笑意。
上弦月渐渐偏西,铜漏壶的时刻渐渐接近子时。
众人的神色都开始紧张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树上的灯笼,瞧它什么时候会亮起来。
漏壶的时刻终于指向了子时。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只见暗夜中渐渐出现了许多小小的、不断移动着的光点,那些光点逐渐飞近,个个都准确无误地飞进了挂在树上的灯笼里。
慢慢地,飞来的光点越来越多,灯笼里的光芒越来越盛。
“灯笼真的亮了!灯笼真的亮起来了!”李夫人激动地抓住南宫伊的手,“夫君真的会出现吗?”
南宫伊点点头,拍了拍李夫人的手,“夫人只管盯着那飞泉流瀑就是!”
其他人看到这灯笼自亮的神奇一幕,脸上的神情各不相同,有的惊讶,有的激动,有的兴奋,有的恐惧……
南宫伊悄悄瞄了一眼身后,见铁无情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沈不欢的神情是激动中带着点害怕,而叶寒声——他的脸上似乎没有什么表情,但他的手中的折扇,却在微微发抖。
“奇怪,他这么一个洒脱不羁的浪子,居然会害怕魂魄吗?”南宫伊的心头闪过一丝疑惑。
这时,奔流不息的飞泉流瀑上,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个影子。
那影子晃晃悠悠、飘飘荡荡,变得越来越大,直到与李侍郎生前一般高大,才停止了变化。
“夫君……夫君现身了!夫君——”李夫人一声大呼,就要扑上前去。
南宫伊连忙拉住她:“夫人切莫激动,此时阴气太重,恐伤了身子!”
其他人听到南宫伊说“阴气太重”,顿时觉得周身发冷,仿佛旁边真的有阵阵阴风吹过。有几个胆小的,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
南宫伊扭头对大家说:“各位体弱者可以退到屋里去,以免受到阴气伤害!”
她话一出口,李府的仆人丫头们便呼拉拉退回了屋子里,只透过窗棂缝隙悄悄地观察外面的动静。
丁管家有点犹豫,不知道该退回屋里,还是在外面陪着夫人,秋菊一把将他拽进了屋内,“丁管家,有点眼力劲儿,不要打扰夫人和侍郎大人说话!”
沈不欢也想退回屋里,又怕叶寒声和南宫伊笑话他胆小,便壮着胆子,昂首挺胸地站在南宫伊身后。
叶寒声的折扇虽在微微发抖,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恐惧的神色,只是神色凝重地盯着飞泉流瀑上鬼魅一般的影子。
片刻之后,那鬼魅一般的影子现出了颜色,红色的侍郎袍,黑色的侍郎冠,黑帮白底的侍郎靴,俨然便是李侍郎生前的样子。
只不过,他的身子悠来晃去,轻得像是一缕尘烟。
“夫——人——”一个声音传了过来,那声音缥缥缈缈,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
李夫人听到这个声音,顿时崩溃大哭,一边哭一边拼命挣脱南宫伊的手,扑向飞泉流瀑,去拥抱李侍郎的魂魄。
可是,她抱住的,只有一泉清水。
李侍郎的影子,依然在水帘上飘来飘去。
“夫君——夫君——,你在那边怎么样啊?为妻好想你啊——”李夫人无力地瘫倒在水边,嚎啕大哭。
南宫伊连忙跑过去,拉起李夫人:“夫人千万别哭,免得把李侍郎惊走。”
那悲悲切切、虚无缥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夫人,我走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务必要保重身体——,照顾好一家老小——”
李夫人拼命抑制住哭声,用力的点着头:“夫君无须担心我,倒是你自己……是谁杀了你,你快告诉南宫姑娘,好让她帮你捉拿凶手……”
“夫人,你先回屋,离我太近,会损伤身体……”
李夫人见丈夫也劝自己离开,这才抽抽噎噎地一步一步恋恋不舍地倒退着离开。
南宫伊望着李侍郎的影子质问:“究竟是谁杀了你?他们为什么杀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