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傍晚,伦敦。
帝国理工学院,一座由哥特式老教堂改造的演讲厅内,灯火通明,座无虚席。
讲台上,程莹博士是绝对的主角。
她一身剪裁完美的米白色羊毛混纺套裙,衬得身姿挺拔优雅。深栗色的长发挽成精致的发髻,露出线条优美的天鹅颈和一对设计简约却价值不菲的钻石耳钉。
聚光灯下,她的肌肤细腻白皙,妆容精致无瑕,从任何角度看都如同一尊被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在全球化愈发盛行的今天,我们必须支持可持续发展和公平贸易,绝不应该鼓励地方保护主义和技术民族主义的持续发酵!”程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每一个角落,流利优雅的英式英语带着不容置疑的说服力。
“科学无国界,开放与合作才是人类应对共同挑战的唯一出路。我们创立的GRS(全球责任倡议组织)将坚定不移地站在国际标准和规则的一边,确保每项技术进步都置于负责任且透明的框架之下……”程莹的语速不疾不徐,手势配合得恰到好处,既有学者的严谨,又有领袖般的感染力。
台下,学生们,尤其是许多来自不同国家、被她精英光环和社会责任感双重标签吸引的青年们,眼神里充满了敬仰和向往。
演讲结束,掌声经久不息。
她被热情的学生和媒体记者围住,耐心地签名、合照,脸上始终挂着无可挑剔的微笑——一种既亲近又保持着恰当距离感的职业化表情。
一个多小时后,低调奢华的深灰色宾利慕尚穿过伦敦繁华的街道,驶入伦敦西北郊一处由高墙和严密安保守护的豪宅区。
巨大的书房里,19世纪法式胡桃木书桌线条冷硬,上面只放着一盏精致的黄铜台灯和一沓摆放整齐的文件。
壁炉上方挂着一幅现代抽象画,线条凌厉,色彩深沉。落地窗外,精心修剪的庭院在夜色中静谧无声。
程莹换上了一身舒适的羊绒家居服,卸掉了演讲台上的完美妆容,但那份精致和距离感并未消失。
她靠在宽大的丝绒扶手椅中,抿了一口价值不菲的单一麦芽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水晶杯中轻轻晃动。
书桌上的加密卫星电话屏幕无声亮起,没有号码显示,只有一个极简的图标。
程莹眼神微凝,放下酒杯,接通视频。
屏幕里出现的是黛西那张在苏黎世冷光下显得尤为冰艳的面孔,背景是办公室,但光线昏暗,只能看到轮廓。
没有寒暄,黛西的声音透过加密线路传来,比在会议室里更添一分金属质感的冷硬:“程博士,精彩演讲,但象牙塔里的掌声解决不了现实问题。”
程莹面对屏幕,脸上那丝在豪宅独处时的一点点松懈瞬间消失,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黛西女士,我领导的GRS(全球责任倡议组织)时刻准备响应真正的挑战。”
“挑战就在眼前。”黛西的声音不容置疑,“我司的评估报告已经得到最终确认,千梓农园和‘华夏药源计划’不再是潜在威胁,而是必须要解决的核心问题。”
程莹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她挺直了腰背:“明白。”
黛西语气平板,却字字如刀,“我们需要在一个关键的时间窗口内,将千梓农园从‘民族骄傲’的神坛,打入‘虚假宣传、破坏规则、唯利是图’的深渊。你是首席发言人,调动GRS在华全部力量。”
“需要定制的‘证据链’吗?”程莹冷静地问,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划过。
“资源库已经对你授权开放最高层级S级。”黛西的嘴角似乎若有若无地弯了一下,冰冷的屏幕光在她眼中跳跃,“怎么做,是你的事。我只要结果——要快、要准、要让他们无法翻身。”
“是的,女士。”程莹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声音里充满掌控全局的自信,“GRS的宗旨就是维护资方的全局利益,我会立刻部署。”
“很好。”黛西只说了这两个字,视频信号瞬间切断。
屏幕暗了下去,只映出程莹自己那张在书房昏黄光线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的脸。
死寂在书房里弥漫开来,只有壁炉模拟火焰发出的细微声响。
程莹缓缓靠回椅背,端起酒杯,却没有喝。
她拿起桌上那份演讲大纲,上面还有她在学校讲台上圈注的重点——那些关于“可持续发展”和“全球责任”的慷慨陈词。
刚才演讲时学生眼中狂热的光芒似乎还在眼前晃动,此刻,这一切在她眼中变得有些苍白。
她放下酒杯,拿起桌角那个特制的金属框架平板。
手指轻点屏幕,一张高清照片跳出来——那是千梓农园官方发布的一张照片:广袤的药田在阳光下像一块巨大的绿宝石,田垄间,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蓝色工装,躬身忙碌,身旁是一组精密的野外监测仪器。
程莹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屏幕上,精致绝伦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深处,冰层碎裂一般,迸射出一种混合着轻蔑、好胜、以及被赋予巨大权力后急需证明自己的灼热光芒。
那不再是讲台上那位宣扬“全球责任”的精英学者,而是决心要将屏幕上这片生机勃勃的绿色田野,连同其背后支撑它的一切荣耀,一同拖入泥沼的冷酷猎人。
那杯未喝完的威士忌在桌上静静冷却,如同苏黎世会议桌上那份评估报告中冰冷的数字,也如同即将被“风暴计划”席卷的田野上空,悄然聚集的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