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春，残雪未消的老槐树院落里，唢呐声呜咽如诉。桂兰颤抖着将白布系在门框，风掠过屋檐时，挽联上“山河同悲”的墨迹尚未干透。
两口棺木静静停在堂屋中央——绣娘的棺木
光下泛着冷光，仿佛凝固了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营救。
叶家上下沉浸在一片哀痛之中，每个人脸上都挂着难以掩饰的悲伤。绣娘，那位温婉贤淑、勤劳持家的女子，就这样静静地躺在了那里，她的离世，如同冬日里凋零的寒梅，让人心生怜惜。
而叶成舟，这位曾经英勇无畏、保家卫国的战士，也以一种悲壮的方式回到了家乡，他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那最灿烂的年华。
叶振华站在一旁，目光复杂地望着二人的遗体，心中五味杂陈。他回忆起三日前的那场营救，为保护电台，跳入湖中的情景，身上不知进了那少颗子强，孤身一人闯入芦苇荡前，他与敌人周旋没能解救成功，最终在一片混乱中跳入太湖，虽然把人硬救了回来，但还是血流太多，没能挺得过来，与秀娘一起离开了这个世界。
院外的唢呐声依旧呜咽，仿佛在为这对不幸的母子哀悼。风继续掠过屋檐，带着一丝寒意，也带着无尽的哀愁。
村民们陆续前来吊唁，他们的脸上同样写满了悲伤与惋惜。在这个小村庄里，绣娘和叶成舟都是备受尊敬的人，他们的离世，无疑给整个村庄带来了巨大的打击。
夜幕降临，烛光摇曳，叶家的堂屋里依旧灯火通明。人们默默地守候在这里，为逝者祈福，也为生者祈福。在这个充满悲伤的夜晚，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逝者的哀思与怀念。
五岁的文峰趴在冰凉的棺木上，攥着母亲留下的银铃铛，泪水在铃铛表面凝成冰晶。
“娘说会带平安符回家！骗子！都是骗子！”孩子的哭喊如利刃，六岁的清芷突然捂住嘴跑开，她还不懂死亡的含义，却被文峰的绝望刺痛了神经。
桂兰想要去追，却踉跄着扶住门框——三夜未合眼的疲惫，加上失去挚友的悲痛，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叶振华跪在蒲团上，喉间泛起血腥味。三日前的芦苇荡，冰冷的河水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冻结。
他死死拽住叶成舟的手臂，子弹擦着两人头皮飞过，在河面上激起串串血花。“撑住！”振华嘶吼着，河水灌进喉咙也浑然不觉。
当他终于背着成舟跌跌撞撞爬上河岸时，破晓的第一缕晨光正刺破云层，却照不暖成舟胸前深可见骨的伤口。
成舟的手指深深陷进他后背的皮肉里，在军装布料上留下五道血痕，那是濒死之际最后的求生本能。
此刻，秋荷将两份染血的布料拼在一起，沙哑道：“成舟到最后一刻，还在护着绣娘的东西...”她举起半幅鸳鸯刺绣，未绣完的雄鸟翅膀处凝结着暗红血痂，与绣娘那半幅雌鸟的金线羽翼形成惨烈的呼应。
绣线间还夹杂着几根芦苇碎屑，像是在诉说着那场发生在芦苇荡的生死之战。话音未落，桂兰突然将血色婚约书拍在桌上：
“按约定，让孩子们定亲！”她通红的眼眶里没有泪水，只有燃烧的恨意，
“这笔血债，总得有人来讨！”桌上的茶盏被她拍得剧烈晃动，褐色的茶水泼洒出来，在婚约书的血手印上晕开，仿佛为这份誓言又添上了新的血色。
与此同时，县城角落的诊所内，戴着金丝眼镜的“林鹤年医生”正在擦拭手术刀。他是那个被绣娘撒辣椒粉的日军少佐。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檀香，在房间里弥漫。他慢条斯理地展开从绣娘处夺走的绣花绷架，指尖轻抚过鸳鸯戏水图上未干的针脚：
“中国女人，倒是比男人更难对付。”桌案上，一份标着“叶振华”“桂兰”名字的名单正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旁边还压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正是绣娘在日军搜查时，为保护同志故意留在屋内的全家福。
照片上，绣娘怀抱着年幼的文峰，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而这张照片此刻却成了敌人手中的催命符。少佐拿起钢笔，在照片上桂兰的脸上狠狠划了几道，墨水浸透相纸，如同鲜血滴落。
三个月后，文峰发起了高烧。桂兰抱着孩子冲进卫生所时，正撞见林鹤年与所长低语。对方瞥了眼孩子脖颈的银铃铛，突然伸手捏了捏文峰的小脸：
“这孩子生得俊，可惜...”他刻意拖长尾音，指甲在文峰细嫩的皮肤上留下浅浅的压痕。话音未落，桂兰猛地后退，护犊般抱紧孩子。
林鹤年的目光在她怀中停留片刻，慢悠悠掏出怀表——表盘里，绣娘年轻时的照片正对着桂兰微笑，相框边缘还刻着日文“猎物”二字。
“最近天气多变，孩子可得小心些。”他语气轻佻，眼中却闪着阴鸷的光，“听说老槐树那家，最近不太太平？”
深夜，振华守在文峰床前，油灯突然无风自灭。黑暗中，窗外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他提枪冲出门，只看见雪地上半幅绣着鸳鸯的绸缎——正是绣娘未完成的那幅。绸缎边缘用金线绣着小字：
“血债，该清了。”而不远处，老槐树的枝桠上，不知何时挂着两枚银铃铛，在风中发出细碎的悲鸣。振华拾起绸缎，发现背面有用鲜血绘制的地图，箭头直指县城郊外的废弃粮仓，旁边还有一行蝇头小字：
“子时，恭候大驾。”他将绸缎凑近鼻尖，血腥气中还混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正是林鹤年诊所里的味道。
屋内，文峰突然在昏迷中呓语：“娘...铃铛...别...”桂兰握住儿子滚烫的小手，摸到他掌心紧紧攥着的，竟是半枚樱花形状的徽章——那正是当年绣娘与日军搏斗时，从少佐军装扯下的证章。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徽章上，映出林鹤年狞笑的幻影。桂兰将徽章死死按在胸口，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这笔账，我们迟早要算清楚。”此时，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吹得屋内的白布帷幔猎猎作响，仿佛是绣娘与成舟的亡魂在为即将到来的复仇之战而战。
老槐树的阴影笼罩着整个院落，树干上密密麻麻的弹孔诉说着曾经的战火纷飞。振华握紧手中的枪，眼神坚定而决绝。
他知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为了死去的战友，为了无辜的孩子，更为了这片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他必须挺身而出，与敌人展开最后的较量。
而在县城的另一头，林鹤年正把玩着手中的怀表，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他精心布置的陷阱，正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