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熄灭后的死寂里,陈默肺里像塞满了碎玻璃,每一次抽气都刮出血腥味。年轻男人摘了沾血的橡胶手套,丢进不锈钢桶,碰撞声在空旷里砸出回响。他冰湖似的眼睛扫过陈默崩裂指甲抠出的血痕,落到陆晚柠石膏腿的监护仪上。
“苏棠跑了。” 声音平得像尺子划过去。
皮夹克男人猛地抬头,帽檐阴影盖不住绷紧的下颌线。
年轻男人没看他,指尖在刚熄灭警报的仪器屏幕上点了两下,调出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画面里,一辆印着褪色医院标识的转运车后门缝,卡着半片被碾皱的紫色三角贴纸,边缘反着廉价的光。“音辰的狗屎标记。”他嘴角那点冷弧又浮出来,“柳絮雪那提琴箱上贴了一堆,骚包得刺眼。”
陈默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破碎的喉音堵在气管里,身体却像垂死的鱼猛地弹了一下,牵扯着断裂的肋骨,疼得他眼前炸开一片黑星。苏棠!那个名字像烧红的针扎进混沌的意识。
“清理。”年轻男人重复了一遍,这次是对着皮夹克男人。他走到陆晚柠床边,冰冷的指尖毫无预兆地按在她石膏腿的神经痛点上。
“呃——!”昏迷中的陆晚柠身体剧烈一抽,监护仪上的绿线瞬间拉高成陡峭的山峰,又在她痛苦蜷缩时跌落。年轻男人看着那波动,冰湖似的眼底映着仪器光。“勃拉姆斯摇篮曲?呵。”他抽回手,那点波动很快平息下去,只剩仪器单调的嗡鸣。“霍律要的反射弧数据够了。这堆破烂……”他目光扫过台面上痉挛的陈默,“B组数据,扔给范晋的人去榨。”
皮夹克男人动作利落得像机器。他一把拽起陈默汗湿的胳膊,那力道扯得断裂的肋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陈默闷哼着被拖下冰冷的台面,脚踝拖在地上,留下断续的暗红水痕。意识沉浮间,他只死死盯着地上那点反光的紫,像抓住溺毙前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锈钢桶里沾血的手套还在晃荡,年轻男人突然嗤笑一声,指节敲了敲旁边冰凉的仪器外壳。“霍律?那女人要的是数据,不是活人。”他瞥了眼被皮夹克粗暴拖向暗门的陈默,后者断裂的肋骨摩擦声像砂纸刮过铁皮。“过渡期?”他尾音扬起,冰湖似的眼底没半点波澜,“疼晕三次就是最好的过渡。”
“锈蚀琴弦”酒吧后巷的腐臭味混着劣质香薰,沈知意背抵着潮湿的砖墙,腰侧纱布被汗浸透。霍律的影子先撞过来,黑色风衣下摆扫过满地烟头。耳钉“啪”一声砸进沈知意掌心,金属棱角硌得她指骨发白。
“康宁炸之前半小时,”霍律的声音比巷子穿堂风还冷,指尖点了点自己太阳穴,“徐薇那蠢货助理关苏棠病房监控,触了我的反窥程序。”她手机屏幕亮起,监控画面里惨白的转运床推过走廊,罩尸体的白布被风掀起一角,露出枯瘦手腕上未拆的镇静剂留置针。车门将合未合的缝隙里,半片被碾进污泥的紫色三角贴纸,反着黏腻的光。
沈知意攥紧耳钉,指甲几乎嵌进金属里。音辰的狗屎标记。
巷口突然泼进一片刺眼的紫光。柳絮雪的加长轿车嚣张地横在电台巷入口,车门推开,细高跟碾在满地紫色三角贴纸上——范晋的人刚撒完,像铺了条廉价毒蛇皮。她电子提琴箱在霓虹灯下流转冷光,箱角赫然贴着崭新的紫色三角标。
“匿名参演?”柳絮雪甜腻的嗓音透过酒吧破音响炸出来,混着电流杂音,“顶尖声乐医生等着呢,林夏——你那破嗓子还有救哦!”哄笑声中,几个本地混混脖子上的紫色三角贴纸反着光,像一片片窥伺的鳞。
陈默被皮夹克像扔垃圾一样掼在巷尾垃圾桶边,断裂的肋骨撞上金属桶壁,闷哼卡在喉咙里。涣散视线里,满地紫色三角贴纸晃成重叠的鬼影。他蜷缩的指头抠进湿黏的地面,突然触到一点硬物。
半颗被踩扁的草莓糖,糖纸裹着张烟盒撕下的纸片,潦草字迹被雨水晕开:“柳絮雪琴箱夹层——你要的车。”
紫色车灯像毒蛇信子舔过电台巷的墙。柳絮雪那句“林夏嗓子有救”还在破音响里嗡嗡回响,施缪情右手的绷带已经缠得更紧了些,勒得指节发白。她左脚踩在效果器上,贝斯插头悬在半空,没接音箱。
“匿名参演?”施缪情突然对着舞台侧面的直播手机镜头咧开嘴,汗湿的额发黏在太阳穴,“行啊。”她右手猛地拽过麦克风支架,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锐响,盖过了台下混混的哄笑。“先看段VCR助兴!”
舞台背后那块积满灰的投影幕布“唰”地亮起。惨白的医院走廊监控画面撞进所有人眼里——罩着白布的转运床,枯瘦手腕上的留置针,车门缝里那片被碾进污泥的紫色三角贴纸,黏腻得反光。画面猛地一切,变成一张近距离偷拍:柳絮雪那个流光溢彩的电子提琴箱,掀开的夹层绒布里,赫然塞着几张照片。最上面那张,正是那辆转运车的完整车牌!雨水把照片边缘泡软了,但“闽A·L74S3”几个数字和车门上音辰的紫色三角标志,像烧红的烙铁。
哄笑声像被一刀切断。
“音辰!”施缪情的声音透过麦克风炸开,混着电流嘶鸣,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死寂里,“你们偷走的人——”她右手缠着绷带的手指猛地戳向幕布上那个紫色三角标志,几乎要捅穿画面,“该还了!”
巷子深处,陈默蜷在垃圾桶边的湿臭阴影里,断裂的肋骨每一次呼吸都像钝刀在刮。他捏着那张被雨水晕染的烟盒纸,纸上的字和舞台幕布上的车牌在瞳孔里重叠。眩晕和剧痛撕扯着意识,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去看清舞台方向,胳膊肘却蹭到垃圾桶旁半颗黏糊糊的草莓糖。沾着泥污的粉色糖纸被压在他身下,像一小块凝固的血痂。
就在施缪情那句“该还了!”的尾音还在空气里震颤的瞬间,巷口那辆横着的加长轿车,车门猛地弹开!不是柳絮雪,是范晋。他像头被激怒的豹子蹿出来,手里攥着的不是吉他拨片,而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弹簧刀!刀尖直指台上施缪情缠着绷带的右手!
“贱人找死!”范晋的咆哮盖过了所有声音。
舞台侧面的直播手机镜头还亮着红灯,忠实地记录着范晋扭曲的脸和那把捅过去的刀。
“嗡——!”
一声沉闷的引擎轰鸣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巷口的混乱!不是范晋那辆紫色豪车,声音来自更深更暗的巷尾!两道刺得人睁不开眼的雪亮大灯,像巨兽睁开的眼睛,猛地切开巷子里弥漫的廉价霓虹和舞台射灯的彩色光幕!
灯光源头,一辆深灰色、布满剐蹭旧痕的面包车,如同沉默的钢铁凶兽,没有丝毫减速,车头对准的,正是舞台下方那一片混乱的中心——范晋和他带来的、脖子上贴着紫色三角标的混混们聚集的地方!车轮碾过满地湿滑的紫色三角贴纸,发出令人牙酸的黏腻声响,直冲而来!
巷尾垃圾桶边,陈默被那骤然亮起的刺目车灯晃得眼前一片惨白。剧痛和强光让他瞬间失明失聪,只感觉身下的地面都在震动。黏在指尖的草莓糖纸被震落,掉进污水中。